人數之多,差點踏破了王府的門坎,皇上許是也覺得弟弟出征,弟妹在家守著王府很是辛苦,多有外番進貢的珠寶布料賞下來,喜得葉蓮真是走路都輕飄飄的。
而讓她很是厭惡的黑衣人這些時日許是因為戰事的關系,也很少催她再送消息,倒省得她再跑回丞相府里和她娘去當賊了。
這一日,皇後娘娘興致好,大擺賞花宴,葉蓮自然是坐了上座,她臉上裝得溫柔謙卑,但眼角眉梢卻還是透著濃濃的得意和歡喜。
偶爾過來坐了一會兒的皇帝看了,沒來由的覺得刺眼,尋了個借口去了御書房就沉了臉。
洪濤伺候皇上多年,最是會看眼色,見此趕緊喊了個小太監去找太子過來陪皇上說話。
丙然見了自己最倚重、又是同弟弟一起在身邊養大的兒子,皇帝打開了話匣子。
「天諭,今日有捷報傳來,你六皇叔又打了勝仗,殺敵五千!」
左天諭听得這話,心里一抖,還以為父皇忌憚六皇叔勇武,試探著問道︰「兒臣記得太傅說過,沙羅人和蠻騎都很勇武,如今想來許是以訛傳訛吧,若不然怎麼會這麼容易被六皇叔打得一敗再敗?」
皇帝不知兒子的小心思,擺手惱道︰「哪是他們無能,是你六皇叔太過拚命。身為主帥,居然每戰必殺敵在前,身上大傷小傷無數,听說半個月前更是傷了後背,若不是有個兵卒帶了什麼烈酒和家里秘制的金瘡藥,怕是他這條命就丟了。」
左天諭瞧著父皇臉上的疼惜之意不像假的,這才放了心,又皺眉應道︰「六皇叔以前就算英武,也沒有沖在陣前的時候,如今這是怎麼了?」
皇帝想起方才葉蓮那個得意模樣,再想想一心求死的親弟弟,不禁有了一種「婆婆看不順眼兒媳婦」的心態。「你六皇叔在戰場上沖鋒陷陣,可朕今日瞧著他那王妃怎麼都沒什麼擔心之意?听說這些時日,她出入各家,日子很是自在安閑,實在是……」
皇帝到底也是不好說弟媳婦的不是,但卻不代表他不會找人撒氣。「洪濤!」
「老奴在!」原本縮在門口的洪濤趕緊上前,笑應道︰「皇上有事盡避吩咐。」
「六王爺征戰在外,煞氣太重,朕擔心他受到反噬,你可有辦法?」
洪濤精明得眼睫毛恨不得都是空的,如何會不清楚皇上的心思,立刻就接話道︰「皇上,老奴平日里倒也听人說過,據說這種煞氣,最好是親近之人誠心抄錄經書百卷就能化解,您看……」
「哦?」皇帝滿意的挑起了眉頭,擺手道︰「既然這樣,你就去傳口諭吧,朕听說忠勇王妃才名極重,想必也是個喜愛讀書寫字的,就讓她抄上五百卷吧。」
「是,皇上。」洪濤躬身退下去傳旨。
左天諭剛要說什麼,就有小太監稟報一位寵妃來給皇上送羹湯,他掃了一眼老爹,就極有眼色的告退了。
出了御書房,想起遠在邊疆殺敵征戰的皇叔,他心情很是郁郁。他自詡好男兒,文武皆通,卻只能關在這小小的都城里,若是能親赴戰場,大殺四方,該是何等快意之事。
但轉而想起心死的六皇叔,他又開始嘆氣,相比而言,他對那女子只是淡淡的喜愛,絕對稱不上什麼感情,若是有辦法讓她復生,他絕對會全力幫助六皇叔合家團圓,再不起半點爭搶之意,可惜……
這般胡思亂想著,回神之時他居然走到了閣老們辦公的地方。
正听到葉丞相在屋里大怒,原來朝廷從南方征集了大批糧食運往北疆,做為軍糧,不想在都城百里的運河上竟被一個哪里冒出的縣令公子攔了下來,理由是他要踏青,運糧船壞了景致。
因為這種目空一切,自覺天下無敵的蠢貨耽擱了軍糧運送,簡直是奇恥大辱,若是往日,押送的副將早就令人一刀砍了,可是那公子卻叫囂自家姑姑是皇帝的寵妃,這就讓兵將們為難了,好在路程也不遠,消息很快就送到宮里。
左天諭听明白了事情原委,立時自告奮勇把這個朝臣們覺得棘手的事情接了過來。
做為朝臣不好對皇上的後宮指手劃腳,但太子可是太明白那位公子所謂的寵妃姑姑是個什麼情形了,不過是個小小美人,被父皇多召見兩次就猖狂起來,半個月前早被查出住處藏了催情香被打進冷宮了,如今父皇許是都不記得她的模樣,他處置起來自然沒有什麼困難,正好還可以借機出去走走。
葉丞相等人自然很是感激,鄭重道謝。
左天諭看著葉丞相花白的頭發,想起他還不知道最偏愛的女兒,還有兩個小外孫已經魂歸地府,這心里就堵得慌,趕緊領了一眾護衛出宮去了。
百里路程,小事一樁,不過一日就處置完了,紈褲公子被砍了頭,縣官被抄家流放,但難得出京一回的太子卻是不願意早早回去,尋了個借口慢悠悠趕路。
這一日中午,因為半路追逐一只小鹿,左天諭帶著護衛們從山林里出來就轉了向,找尋了一陣,拐上了一條官道的岔路,眾人都是饑腸轆轆,遠遠見到路旁有家小鋪子,隱隱有香味隨著微風飄到鼻端,紛紛振奮起精神,打馬上前。
小鋪子實在不算大,不過擺了兩張桌子,各陪了四張條凳,甚至都沒刷上漆色,只打磨得很是光滑。
一個梳著辮子的農家姑娘正端了一個淺口籮筐從後邊出來,那股惹得眾人垂涎的香氣更濃了。
有侍衛就開口嚷道︰「這位姑娘,你們這店里做了什麼吃食,挑好的盡避端上來,我們公子不會少了你們飯錢!」
那姑娘見得客人上門,笑得眯了眼楮,脆生生應道︰「好咧,各位先坐,我馬上就讓後廚炒菜。我們鋪子的燒餅是遠近出名的,包你們吃了還想吃。」
護衛生怕太子嫌棄鋪子簡陋,扯了袖子擦抹條凳,又嚷道︰「有沒有好些的椅子,我們公子坐不慣這個。」
那姑娘正抬手掀起門簾,聞言扭頭應道︰「抱歉,這位大哥,我們村野小店只能請公子將就一些了。」
左天諭擺手示意那護衛不要再說,轉而笑著望向那姑娘,不意眼角掃到簾子後面的人影,登時愣住了。
待得還要再看,簾子卻是放了下去,他急得兩步竄上前就要掀開簾子,哪知那姑娘正好端了碗筷要出來,兩人撞在一處,乒乒乓乓,碗筷砸了個干淨。
那姑娘惱得豎起了眉毛,嚷道︰「你這人怎麼回事,怎麼隨便闖入人家後宅?看你干的好事,碗都破了。」
一眾侍衛們雖然也奇怪太子為何突然如此,但卻不能容忍一個小小的農家女以下犯上,有人當即就抽了腰刀呵斥道︰「閉嘴,不得無禮!」
左天諭卻是顧不得眾人如何,大步進了後院,一把抓著那個正晾曬著白色棉布的女子,怒聲問道︰「你怎麼在這里,你居然沒死?」
一眾護衛們剛剛扯下簾子,正好見到自家主子拉扯著個身形看起來很是不錯的女子說話,于是各個心里都猜測起來,這是主子什麼時候結識的女子,他們整日伺候在身邊,居然沒見過?
當然,這話他們只敢在心里嘀咕,卻沒發現走神的時候,那綁著辮子的姑娘已是飛快跑出鋪子。
葉蘭剛剛洗了一大盆的白棉布,這是用來鋪在籮筐里的,燒餅出爐就直接放進去,不干淨可不成,幾乎每隔兩日就要清洗一次。
原本這是翠花的活計,但今日天氣晴好,胡婆動了抱著孩子出去走走的心思,她索性攆了山子護著兩老兩小出門去附近走走,省得辜負了大好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