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喜婆正站在廊檐下小聲閑話兒,見得這般就把人接了過去。屋子里,新娘子不知為何居然又戴上了蓋頭。
兩個喜婆還以為新娘子是害羞,上前剛要說笑兩句,不想酒醉的王爺卻是晃晃悠悠走到床前,直接把新娘子撲倒在身下。
兩個喜婆見此,趕緊退了出來,正巧遇到兩個打了熱水回來的大丫鬟,于是笑嘻嘻囑咐道︰「王爺和王妃娘娘已經歇下了,你們兩個明早再進去伺候吧。」
兩個大丫鬟立時紅了臉,低聲應著就在外間的矮榻上鋪了被褥守著,預備著夜里主子有吩咐。
兩個喜婆這一日得了豐厚的賞銀,如今大功告成,歡喜之下就攜手去了不遠處的灶院兒,裝腔作勢要了幾個好菜、一壺好酒,坐在角落里吃喝起來。
兩人平日都是常在高門大戶里走動,肚子里藏的秘密自然不少,三杯酒下肚就忍不住倒了起來。
其中身形微胖的婆子想起這會兒洞房里如何火熱,又想起丞相府里另一位身分更貴重的千金,忍不住靶慨道︰「這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這位王妃娘娘是得償所願了,那大宅院里另一位小姐就倒霉了,可憐啊。」
另一個臉色蠟黃的婆子听得好奇,給對方夾了一塊雞肉,小聲探問道︰「老姊姊,你說的是哪位小姐啊,難道是先前同王爺訂親那位?」
「就是她啊。」胖婆子應了一句,卻拿起喬不再多說,惹得臉色蠟黃的婆子催問不停。
「哎呀,老姊姊,你這話頭兒怎麼說一半啊,那位怎麼可憐了?外邊傳言她可是刁蠻無禮,丞相夫人待她比親女都寵愛,可她生性惡劣,去年更是跟外男不清不楚的,惹得滿城風雨,若不然王爺也不會同意娶這位二小姐啊。」
「老妹子,你不知道這其中的門道。」胖婆子瞧瞧四周無人,這才壓低聲音說道︰「大戶人家的主母哪有幾個真賢慧的,丞相夫人出身川中陳家,也算世家之女,可惜是個庶出。嫁了丞相做繼室,又生了親女,怎麼可能真心善待原配所出的大小姐,你看哪家親娘不會給女兒找女紅師傅,或者教些琴棋書畫,卻只讓她舞刀弄棒的啊,根本就沒安好心。」
「但是,那大小姐我也是見過一面的,衣衫首飾可都是上好的啊!」
「養閨女哪是給做幾件好衣衫就成的,特別是丞相府這樣的門第,禮數和名聲才是最重要。」胖婆子撇撇嘴,又道︰「你再看這位王妃娘娘,滿城誰不知道她性情溫柔,行事端方,才情一流,若不然王爺怎麼會退了大小姐,轉而娶了這位,咱們都城又不是沒有別的大家閨秀了,這才是真正聰明的人呢。」
「這麼說,好似也有些道理。」
「這就是捧殺,真正的捧殺!世家才有的手段啊。」
「那位大小姐也真是可憐,若是她親娘活著,必定不會受這般算計。」
「那也不一定,胡家早就敗落了,可不如陳家興旺啊。」
兩個婆子一邊喝酒一邊嘀嘀咕咕,說得痛快了各自找地方睡下。
而隔了兩條街的丞相府里,那位外界傳言極賢良的丞相夫人陳氏還不知她的手段被一個婆子看穿了。
當然,就算被看穿了,她也不在乎。籌謀十幾年,她的女兒風光嫁進王府,坐上超品王妃的寶座,如此大功告成的時刻,怎可無酒?窗下的小幾上擺了幾道精致的小菜,玉壺里裝著最醇厚清香的果酒,陳氏難得的喝了半醉。
她的貼身大丫鬟碧桃挑開珠簾進來,見此就上前低聲稟告道︰「夫人,相爺說他有公事沒有辦完,請您早些安歇。」
「哼!」陳氏冷笑,不在意的抬手揮了揮,應道︰「什麼公事,他怕是又心疼那個廢物女兒了。」
碧桃掃了一眼窗外,見得沒有異動,這才低聲勸慰道︰「夫人,雖然今日是小姐的大喜之日,您還是早些安歇吧,明早起來還要準備後日小姐回門的酒宴呢。」
「是啊,歇了吧。」陳氏听得這話,重新換了笑臉,待得洗漱過後,上了床才又問道︰「那個死丫頭呢?記得讓人看管好了,這幾日都不許她出來。」
「夫人放心,門窗都牢牢鎖著呢,就是蚊子也飛不出來一只。」
「這就好,哼,任她再得老爺喜愛,她的女兒不也毀在我手里……」
陳氏呢喃著睡去,那碧桃低垂著眉眼放下繡花帳子,恍若根本沒听見這些隱密一樣。
有時候想要活得好,就要學會做一個瞎子和聾子。
都城里最喧鬧的一日,終于在夜深人靜之際落下了帷幕,一切都好像很完美,可惜,命運就像個長舌的婦人,總是做些出人意料的事,然後偷偷藏在一旁抓把瓜子看好戲。
第一章 上錯婚床嫁對郎(2)
當太陽再次升起之時,忠勇王府內外的下人們早早就起來,輕手輕腳的在管事的指揮下拾掇昨日盛宴留下的凌亂,灑掃庭院,擦抹桌椅,極力要在王爺和王妃睜開眼楮的時候送上一個最完美的家園。
當然,手里忙碌著,腦子里也沒閑著,按規矩,王妃進府第一日是要接見闔府的奴僕,點名外加打賞。昨日那些被指派到丞相府去幫手的人都得了重賞,就沖著王妃娘娘那份厚厚的嫁妝,他們今日定然也會發筆小財。
但是,他們的美夢還沒等作到一半,主院里傳來的一聲怒吼就徹底把這美夢砸得細碎。
「你怎麼在這里?來人!」
正囑咐人去廚下看早點的總管洪公公,聞聲身子猛然一僵,下意識就覺得是有什麼禍事發生。他也沒了往日的穩重,跌跌撞撞就跑去正房。
此時,兩個在外間的葉家陪嫁丫鬟已經嚇得軟倒在地上。
只穿了白綢中衣的左元昊,半敞著衣襟露出胸前古銅色的肌膚,眉眼仍帶著幾絲初醒的迷茫,但臉色卻是鐵青至極。
面對百萬大軍尚且不見慌亂,如今卻是破天荒的滿臉震驚,指著床上衣衫不整的女子怒聲喝問︰「你什麼時候進來的?蓮兒呢?」
葉蘭本來正略帶嬌羞的理著衣衫,想起昨晚的魚水之歡,雖然疼痛,但她終究成了他的女人。可惜,她尚未來得及細細品味初為女人的不同,就听得左元昊提起妹妹葉蓮,于是下意識就沖口嚷道︰「六哥哥,昨日是我同你睡在一處,我才是你的王妃!那個賤女人配不上你,只有我,只有我……」
一邊說這話,她連忙下了地,伸手去抓左元昊的衣襟。
「閉嘴!」不等她說完,氣極的左元昊已是狠狠把她甩到一旁,嫌惡的撕了衣襟扔到地上,冷笑道︰「你自己尚且聲名狼藉,居然也敢羞辱蓮兒?別以為你爬上本王的床,就是王妃了。快說,蓮兒被你藏哪里了?」
「你,你居然推我?」葉蘭難得服軟地剖開一片真心,不想卻換來如此對待,她再也忍不住,跳起來扯了床上沾染了血紅的帕子,極力證明自己的貞節,「六哥哥,你看我沒有失貞,我是好女子!我們早就訂親了,你不能娶那個壞女人!我才是你的王妃,我才是!」
左元昊鐵青著臉,不耐再同這瘋女人糾纏,喚了丫鬟僕役去尋人的時候,突然听得床下傳來一陣窸窸窣窣之聲。
有膽小的丫鬟嚇得驚叫著退到門旁,被大管家狠狠瞪了一眼,趕緊捂了自己的嘴巴。
左元昊墨眉高挑,大步走到床前,彎腰就從床底扯出一個被捆了手腳的女子。
眾人定楮一看,居然正是神秘失蹤的新晉王妃,相府二小姐葉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