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遲疑的反間道︰「你是指地方宮廟的建醮祭典?」
「這個周末你要跟我去台南其鄉鎮看宮廟建醮慶典嗎?」他又問,心下認為她會拒絕,他再改邀她去別的地方。
「可以啊!你這麼快又要出門取材啦?」胡瑞茵直覺認定這與他創作相關,想到他這麼快又和極要寫新的劇本,對他語帶贊賞,且心里莫名期待很快能再見到他。
「你對建醮活動有興趣?」王雋意外她這麼干脆就答應。
「去參觀那個,比去鬼屋好太多了。」她笑道。若要她再陪他去鬼屋冒險,她只能敬謝不敏。
原本無意周末回鄉,現下因她願意作陪,他不免心生一股期待。
不過他沒告訴她要去的宮廟與他家的關系,且這次不需小吳隨行。
第7章(1)
「你對這里很熟?」胡瑞茵好奇的問道。
星期六一早,王雋開車到她住處接她,隨即一路驅車南下。
這是她首次陪他外出取材沒搭小吳開的公務休旅車,而是由他親自開車,且他並未設導航,一下高速公路,熟稔地繼續行駛,從熱鬧城市來到一偏鄉城鎮,直達這處宮廟。
他將車停在廟前廣場一角,廣場上正在搭設棚架,一些人來回走動忙碌著。
「這座廟滿漂亮的,規模也不小。」胡瑞茵先環視這廟宇的建築外觀,從側背包拿出相機,拍幾張廟宇全景,隨即上前走上幾階階梯,欲近拍龍柱。
王雋跟在她身後,從小看到大,他並不覺得這座廟有什麼特別,但見她神情愉快猛按快門,他不由得微揚唇角。
「小姐,你在拍什麼?」忽地,從廟里走出一個年約六十多歲、頭載紅色鴨舌帽的阿伯。
胡瑞茵轉頭,一見對方頭上帽子繡著宮廟名,顯然是廟方的工作人員,連忙朝對方點點頭。「阿伯,您好。不好意思,我是電視台編劇經紀人,來這里取景拍照。」
她掏出名片遞給阿伯。「如果不方便拍照,我這就把照片刪掉。」
她一時疏忽,忘了應該先向廟方知會一聲,突然就拿出相機猛拍,也許犯了一些禁忌。
餅去她陪王雋外出取景,所到地點若為私人所有且有人管理,事前會先聯絡妥當,取得采查拍照許可,而這工作往往交由小吳接洽。
這次因為王雋直接帶她來這里,她竟忘了先做確認,但一方面也是因為這里是開放性的廟宇,沒考慮是否有參觀拍照限制。
「照片不用刪,你想拍什麼盡量拍。」王雋走到她身側說道。
她抬眼看他,有些愣住。
「怎麼回來了?不是跟你媽說不回來?」王父這才注意到走上前的人正是他的小兒子。
「這小姐你帶來的?女朋友?」說著,王父不由得更仔細打量對方。
眼前這個年輕女人,身高與兒子相差快一顆頭,應該有一六五上下,一頭過肩黑發沒燙染,只削些層次感,清麗五官只上了淡妝,身著素色毛衣配牛仔褲,腳踩一雙運動鞋。
「眼光變好了,這次交的比較像良家婦女。」王父對她品頭論足,語帶一抹贊賞。
小兒子不曾帶任何女朋友回家過,以往他都是從八卦周刊看過小兒子與不同女友的合影,那些女人看起來是差不多的類型,都是花枝招展,賣弄臉蛋、身材的女人,完全不入他的眼。
「呃?我不是王雋的女朋友,是他的編劇經紀人,請問阿伯跟王雋是……」胡瑞茵有些尷尬地澄清兩人關系。
「我爸,這間廟有一大半工程款都是他捐的,算是半個廟公,你想參觀哪里都隨渦。」對這村鎮的村民而言,這間廟說是王家興建的也不為過。
接著他轉而對父親說道︰「她沒看過建醮想參觀,我才帶她過來。」他是因為她才改變主意回來的。
胡瑞茵一愣。不是他要來取景,特地找她作陪嗎?
王父看一眼名片上名字,邊對小兒子交代道︰「這樣啊,那你帶胡小姐四處看看,要好好招待人家。」
不管什麼理由,小兒子這時間願意回家一趟,他內心仍頗感寬慰。
「胡小姐,就當自己家,不用拘束。」王父對胡瑞茵笑呵呵地說道,「我先去忙了。」
「謝謝王伯伯,辛苦了。」胡瑞茵笑盈盈地朝王父再度點點頭,一得知他是王雋的父親,不免又多了幾分親切感。
王父轉身再去確認醮場布置並指揮一些事務,再幾小時便要開始一連串的建醮儀式,消災祈福慶典將持續五天才結束。
不過他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又看了小兒子和胡瑞茵一眼,心生懷疑,若小兒子與對方只是工作伙伴,以小兒子的個性,實在不可能專程帶對方大老遠來這里看熱鬧,何況還讓對方借住家里一夜。
「你爸非常和藹可親,跟你感覺很不像。」胡瑞茵笑道。王雋雖非冷清寡言,但他不愛與陌生人交際。
「我爸對任何人都很親切寬容,就只對我嚴厲。」王雋撇撇嘴。
「怎麼說?」她不禁想了解他與家人的關系,過去幾乎沒听他提起。
「小時候我很期待每年的建醮活動,更喜歡去看戲……」他帶她踏入廟里,向她說起往事。
他不曾向任何女友談論自己的過往,想想他跟女友交往,聊的話都很表面,不會想去探究對方的內心世界或成長背景。
「我對野台戲每一次演出的故事深深著迷,幻想著長大後也要編故事,但之後逐漸忘了這個兒時夢。直到高二,看到電視台征新人劇本,心血來潮投入寫作,幸運一舉得名,但接下來寫出來的東西並不理想,加上成績退步,我爸非常反對,要我學大哥好好諒書,將來找個穩定的工作,才有前途。
「我不死心,繼續挑戰,卻愈寫愈不順,在十九歲那年冬天,萌生放棄念頭,之後因為一個契機,讓我又堅持下去。度過最嚴重的低潮關卡後,我陸續又寫出不錯的劇本。
在大三時,因確定日後所走與所學不同,想要休學,把全部時間投入寫劇本,不再念沒幫助的課業。我爸大動肝火,連溝通都不肯,氣到直接拿掃把要把我掃地出門。」王雋朝面露驚愕的她苦笑了下。
餅去覺得丟臉、痛苦的事,沒想到竟能心情平靜的向她全盤陳述。
「這麼嚴重啊?實在難以想象你爸會氣到拿掃把打人。」回想方才對她一臉笑咪咪的王父,那慈祥神態倒有些像彌勒佛。
「他把我寫的劇本、得到收視好評的幾部偶像劇,批得一文不值,謾罵寫那種不入流東西,只是一時浮華,不能當飯吃。那陣子我跟我爸吵得很凶,從小到大,他雖對我管教嚴厲,卻也寵我,唯獨這件事無比反對,甚至還把我寫一半的稿子撕掉。」
這件事令他一直難以真正釋懷,他無奈的嘆口氣,「我實在不懂他為什麼這麼瞧不起編劇創作?」
「你爸的做法是太過激烈,但我想,可能是你當時的態度不好,更加惹惱他,他才會做出這種事。我覺得你爸不是真的瞧不起這個職業,應該是老一輩保守觀念的偏見,認為寫作、畫畫或玩音樂都不能當飯吃,也覺得演藝圈復雜,加上認為你個性不定,愛玩,才怕你會走偏。」胡瑞茵站在客觀立場分析。
王雋有些訝異,她怎麼一副懂得父親心情似的?
「後來呢?該不會你堅持己見休學,為夢想離家出走?」她接著問道。
「老實說,我真的做過這最壞的打算,是我媽跟我大哥一再勸我打消休學念頭,替我跟我爸不斷交涉,我爸最後勉強答應,只要我把大學念完,拿到畢業證書,就不再干涉我日後想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