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總得跨出這一步,他們倆已是夫妻,她又不嫌棄他的臉,在外頭為了面子問題,不得已得戴上面具,可至少兩人獨處就別戴了,老戴著面具睡覺不覺得不舒服嗎?
既然此事已有開端,那她就不能放棄這個打開他心扉的機會,先讓他習慣不戴面具,背對著她和她聊天,多個幾回,相信他便能慢慢的坦然面對她。
她慢慢靠近床邊,邊走邊和他說︰「世平,你盡避休息,我只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這事,我憋不住,就想馬上跟你說。」
「你若沒睡就听听,若睡了,那就睡了吧。」她背對他坐在床沿,開始囔,「馬力對小秋真好得沒話說,見小秋被打,他還挺身護她,寧願自己挨打,也不願見小秋受傷,你說,這種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男人,上哪兒找去?」
背著她側躺的左世平,一語不發,莞爾。
他知道她此舉的用意,她無非是希望他能敞開心胸,月兌下面具和她相處,可又怕把他逼急,讓他築起心牆,才會這樣在他身邊先和他閑聊。
「我是想,如果他倆互有情意,那就讓馬力娶小秋吧。」她徑自說著,「這個馮玉環……」察覺自己老連名帶姓的直呼正室,似乎不妥,可她實在是太生氣,管不了那麼多,也不改口繼續嘀咕,「馮玉環她老愛針對小秋,我又不能時時刻刻保護著小秋,拿今日來說,我不過讓小秋回來煮個湯就出事了,還好有馬力在,要不,小秋怕已被打死了。」
她沉吟了下,「我總覺得小秋有什麼事情沒告訴我,問她,她支吾了老半天還是沒說。」
沒听見他回應,她自顧自的續道︰「我是這麼想的,讓小秋嫁給馬力,不管你是要安排他們住在府內,還是另尋住處,總之,早點讓小秋月兌離丫鬟身分才好,免得馮玉環一天到晚想打她出氣。」
她輕喟了聲,「同樣都是馮金城的女兒,馮玉環過得是錦衣玉食的生活,小秋卻是成日挨打不敢坑聲的丫鬟,老天爺也太不公平了!」
「你說,小秋是馮金城的女兒?」他詫異的出聲問。
「嗯。」感覺他坐起身,她忍住回頭看他真面目的沖動。
低眼,她把自己被打昏迷,終于清醒時,听見小秋在她床邊哭訴並自言身世一事,原原本本陳述一遍。
「這個馮金城把小秋帶回馮家,讓她當丫鬟,以為有吃有住就算盡了責任!」
她嗤之以鼻,「說不定小秋在外頭自生自滅,遠比待在馮家來得強!」
「馮金城?」他坐到她身後,兩手從她身側摟住她,雙手交迭在她平坦的小骯前,將她身子緊緊箝制住。
「是啊,那個馮金城真是……」她頓了下,察覺她罵「自己的爹」太順口,又直呼他的名諱,肯定會讓他起疑,她腦袋一轉,找了個合理的說辭,「自從我重生後,我真的覺得我爹太……太沒有當爹的樣子。」
「怎麼說?」他故意用左頰傷疤磨蹭她的臉,但她的反應和馮玉環大相徑庭,沒有避開,反倒還迎合他。
她從一開始就不曾嫌惡過他不是嗎?她的包容接受,也一直讓他心頭滿盈暖意。
「他、他好賭成性,幾乎把家產敗光,還想靠嫁女兒賺錢,真是令人生氣!」
「你不想幫他,不想幫馮家?」他試探性的問。
「我才不幫他!」她斬釘截鐵的說︰「給他再多的錢也沒用,他一樣會拿去賭光,至于馮家人,是時候改一改揮霍習性了。」
靶覺身後的他輕笑了聲,她不明所以的問︰「為什麼笑?你不相信我說的?」
本想回頭,可又怕他有所顧忌,她只好死盯著前方的桌面,動也不動。
「實話告訴你,自從我差點被馮玉環打死,大難不死蘇醒後,我就慶幸自己忘了所有事,因為我一點都不想當馮家人。」她把憋在心里的話,借此宣泄,真是不吐不快!
「真忘了所有事?」他沉吟了下,問︰「那人呢?」
她莞爾,「我連我爹是馮金城都忘了,自然是所有人都忘光了。」
听她這麼說,他毫不猶豫的說︰「那你回頭,看看我吧!」
他早就想坦誠的和她「見面」,只是心中一直有所顧忌,如今知道她的心思,確定她忘了所有人,他便再無任何忌憚。
「你,真的要讓我看你的臉?」左佳歡怔了下。
「你不願,不想看?」左世平揚唇,「那我就不勉強。」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急急的說︰「我只是想,你做好準備了嗎?」
這話問完,她反倒覺得該要有心理準備的人是她自己!
她深吸了一大口氣,暗中告誡自己不管等會看到如何淒慘的一張臉,都不能尖叫,連一丁點被嚇著的表情也不能顯露……
他的心其實很脆弱的,倘若連她都露出嚇著的表情,他一定會自卑到從此都不願解下面具。
「你可以回頭了!」他淡然的說。
怕他又改變心意,她不再遲疑,回頭的同時,她不斷在內心告訴自己千萬不要發出驚叫聲,神色要泰然。
但和身後的人四目交接時,她怔愣了下,把方才在內心告誡自己的話全拋到九霄雲外,她的嘴巴越張越大,隨即發出驚呼聲,一臉驚嚇。
「啊——」
第8章(1)
黑暗中,窄門內,一名白發老叟駝著身子,神色陰郁的坐在小椅凳上。
「你復仇的進度,明顯慢了下來,不想復仇了?」
「不,我爹的冤屈、我娘和家人枉死,這仇,我一定要報!」
「是怕死吧?呵,我早說過人是貪婪的,更貪生怕死!沒有人不怕死,也沒有人能抵得過錢財的誘惑。到最後,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不,你不會死,我絕不會……」
「我不死,那你就得死!」
「我……」
「為了證明當初你對我做的承諾沒變,先砍下一只手臂吧。」
「……」
「不敢?不願?好吧,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砍掉你的手臂,二是,砍掉我的手臂。」
黑暗中,突地閃過一道刀光,鋒利的刀由下往上一揮,一條手臂隨即被拋向半空中,噴濺的鮮血染紅了兩人的衣服。
左世平以為砍落的是自己的手臂,可垂眼一看,赫然發現自己雙臂猶在,斷臂的竟是白發老叟!
手臂被砍斷,白發老叟沒痛苦的哀號,反倒笑得陰沉,「我早就知道,你一定會忘恩負義,成為貪婪、貪圖享受之人,為了成就你的貪婪,最後一定會殺了我,果然被我料中了,哈哈哈,哈哈哈……」
「不,不可能……我不是那種人,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左世平無比震驚,丟掉染血的刀,驚惶踉蹌的步出門外,雙腳一屈跪在地上,仰首向天,聲嘶力竭大喊著……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睡夢中的左世平,狂喊幾聲,彈坐起身,冷汗涔涔的模樣,讓被吵醒的左佳歡嚇了一跳。
「世平,你怎麼了,作惡夢了?」左佳歡用袖子幫他拭汗,訝問。
他們還真是婦唱夫隨,一前一後的作起惡夢。
之前她夢到月老不幫她回現代,這惡夢倒也不算真的惡夢,畢竟她內心還有幾分樂意呢,可見他現下這驚惶模樣,似乎在夢里遇著了驚險萬分之事。
他低頭喘氣不語,她細心的幫他擦汗之余,看著他剛毅俊俏的臉,心中頗納悶,他的臉明明無傷疤,還俊帥無比,那他堅持戴著面具的原因是什麼?
這事,她想了想,大抵推論出一個可能的原因,那就是他不想讓人知道他真正的身分,正確來說是不想讓馮家人認出他。以他對馮家做的種種事來看,他和馮家的仇肯定結得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