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是山月復修整之事。但依老祖完所說,這事簡單許多,只需將被濁開的土往深洞里回倒,壓實了再倒,如此不斷重復,直到把洞填結實了便成,其余的就交給這一片地靈之氣去默默涵養、靜靜滋潤。
完成晶石甕室的修復,惠羽賢把全身灰撲撲、還想找巨蟒打架的玄元,推進溫泉小室里要少年洗個干淨,這孩子原來還跟她拗,頂著頭想往外,黝黑月兌蛋得像兩頰各塞進一顆鹵蛋,未料竟是成群使役的黑蛛圍堵,才堵得他不得不低頭,認命洗了個澡。
少年天不怕、地不怕,連得老祖宗都沒在怕,卻是害怕……蜘蛛?
惠羽賢忍笑忍到全身都在抖。
她終于明白少年為何每每跑來都只愛待在山月復外的谷地找巨蟒玩耍,即便進到山月復也僅待在受晶石山壁照亮的地方游蕩,畢竟進到幽暗的山月復石道往更深的地方行去,踫到黑蛛群的機會大了去。
此回被她揪進山月復深處幫忙修整甕室,都不知這孩子是起多大的勇氣啊,為了慰勞少年認命的援手和強大的勇氣,她把這山月復中總會按時出現的熱騰騰飯菜分了大半給他,把烤得香噴的雞腿也讓給他啃食。
當然,她是絕不會讓少年知道,那些神秘出現的膳食,很可能是那些受強大氣場所支使的黑蛛們分工合作而完成的佳肴。
畢竟有時保無知是種幸福,對于山月復中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她希望少年可以繼續無知下去。
這一晚,她亦將同樣灰撲撲的自個兒弄得干淨清爽。
吃過晚膳後,她去跟老祖宗們請安,順便隨老人家們練了小半個時辰的幻宗行氣,氣行圓滿了才回自己房里歇下。
此一時分,窗欄外淺淡的銀光是月色透過晶石所潤,是一種迷離偏冷的色調,與白日煦而不熱、暖而不燥的天光很不一樣,卻都是她所喜的。
她除衣上榻,望著窗欄外的晶石月色,眼皮漸沉。
就在蒙蒙朧朧之間,有人爬上榻,就在她背後大刺刺躺落,一只闊袖還直接橫過她腰際。
「睡了?」閣主大人低聲問。
察覺到有人,她雙眸陡睜,身軀立時繃起……他怎可能不知她是睡是醒?!
可惡!他這是已異變到天怒人怨至極,變本加厲到讓人想罵都找不出詞。
「真睡了啊?」他握在她腰上的手有意無意地往上挪。
她倏地一把抓住他,隨即轉過身面對他。
「原來是醒著的。」凌淵然嗓聲低寒,宛若窗欄外那一淌偏冷調的月色。
「本是睡著的,可兄長偷偷模模上榻,探出魔爪,行徑近似采花婬賊,小弟自然是被驚醒了。」總不能一直「挨知」,她要振作才行。
「我要真偷偷模模,賢弟以為自己察覺得出?逃得了?」略頓。「是誰那日被解了衣帶、褲帶卻猶然未知?」
轟!
惠羽賢一張俊俏臉蛋頓時脹紅,血氣都上腦門了。
她揪緊他前襟,一副想找人干架的氣勢,撲過去重重把唇壓在他嘴上。
他原是面無表情,此時眉心卻一蹙,頗感驚奇似。
被動地遭她用唇狠壓,碾壓一陣後她倏又退開,因憋氣憋太久竟氣喘吁吁,而且只有她一個人在喘,面前男人除一張俊唇被弄濕弄紅,從容不變。
淚喪啊。
他忽然以指節挲她臉膚,這是以往他常對她做的。
「賢弟要婬我,很簡單的,為兄任你來婬,不須你費這麼大氣力。」
他這是……
不行!她要越挫越勇,勇往直前啊!
「我就婬你!」她氣到,大喝一聲為自己壯威,翻身跨坐在他腰上,揪著他的衣襟很霸氣地往兩邊一扯——
袒露在她眼前的男性肌膚彷佛瓖著光,如珍珠般溫潤,漂亮的鎖骨間垂墜著紅線,紅線底下的那方白玉半月玦就躺在他胸前。
如同她的,亦是一般。
一時間霸氣蕩然無存,剩下的是溫溫脈脈的情思與念想。
第17章(2)
知道她瞧見什麼了,凌淵然抬起一臂,兩指緩緩觸向她,隔著中衣薄薄的一層衣料,輕易觸到那另一半的半月玦。
「那日解了賢弟衣帶,探手去模,是模到它了。」他慢悠悠道︰「知賢弟確實貼身戴著,未忘婚盟,如此甚好。」
「我沒忘。」她握住他的手。
他似是笑了,往昔在她面節總噙著笑意的閣主大人正慢慢轉回……只是她才如是想,他眼神立時一變,瞳底爍著光。
「既是如此,那得請賢弟好好解釋一下,當初為何會留下三笑去招人覬覦?」
……三笑?三笑!惠羽賢先是一怔隨後才明白過來。
她以為「江湖第一才女」和「江湖第一美人」的事應該揭過了,沒必要多提,豈知翻了頁的原來只有她,而閣主大人還等著她自清兼答辯嗎?
再者,她此時有些意會到。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啊!
她卻一直忽略,所以沒去跟他「自首」。
閣主大人今夜把事挑明,她若不接招,事態嚴重。
她皺著臉才想從他身上翻工來,男人卻不依不撓,話已問出,非要一個完整答復不可,換他借力使力將她制在身下。
他嗓音幽冷。「賢弟雙眸閃爍,避面不答,莫非心虛了?」
「心虛……個頭啦!」她模向他的肚月復,像打算再給他一記重拳似,懊惱道︰「我在想了呀,兄長突如其來這麼逼迫人,我想想還不成嗎?」
「想!」他再逼。
當真逼得她俏顏皺成小籠包,兩眉都快打結。
嗯,好像有。
「唔……哼……嗯嗯……好像有些記起了,就……跟賊打了起來,我鞭子颼颼颼、剛劍揮揮揮,兩位姑娘被我護在船篷里,無事的……嗯,後來逮住賊搶了船,我帶她們兩人上崖,她們渾身抖得厲害,瞠大眼楮盯著我,可……可我不是賊啊,被她們倆盯狠了,就、就只好咧嘴笑了。」
她發現閣主大人的眼角猛地一抽,她心也跟著抽了,于是說得更急。
「還好有將她們倆安撫住,但江風野大,那位撥琴向我求援的姑娘衣衫太薄,冷得直抖,我把包袱里的一件袍子讓給她保暖,她拾來金絲竹洞蕭歸還給我,還說……她很喜歡我吹的簫聲,我心里一樂,禁不住就又笑了。」
閣主大人這次眼角抽得更重更明顯,她都想探手替他揉揉。
「然後後來才被擄上船的那個姑娘,她說她也冷,我包袱里沒袍子了、就把身上那件給她……兄長別這麼看我,我不冷的,真的,我那時剛打完架,氣血旺盛,精力飽滿,我那些衣物也不是什麼貴重東西,袍子都穿到有補丁了,給她們倆穿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惠羽賢撓撓臉,越說越小聲,因閣主大人凝注她的眼神,那讓她……讓她胸中窒了窒,好像她讓他也胸中窒礙,難以呼吸了。
「已笑了兩回,那第三笑呢?」男人問得冷然。
她唇一咬,硬著頭皮答道︰「嗯……再然後,月兌袍子給那位姑娘時動作大了些,原在貼身戴著的半月玦應是在打架時候踢出來的,我外袍一月兌,把頸上的紅線也拉扯掉了……我當下還不知道自個兒掉東西,是那位姑娘替我拾回半月玦,送到我面前……見半月玦好好的沒被磕壞、摔壞,我喜到都快落淚,但不好隨便哭怕嚇著姑媳家,所以……所以就笑了呀。」
一笑、二笑、三笑……她自覺沒說錯什麼,也都老實交代了,但閣主大人卻陡地扣緊她兩肩,低下額頭抵著她的,許久許久,沉沉吐出一口氣……好像她令他十分無力,已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