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乘清閣眾好手們反正是將人護到底。
在他們眼中,惠羽賢老早是自己人,即便自己人「踏多條船」、「拈花惹草」到讓閣主發了瘋,那也是自己人,不問對錯,對外一律護短。
解鈴還須系鈴人。武林盟知道,乘清閣知道,惠羽賢自己亦知。
最後卓義大叔的人馬仍是讓出一條道來,且還隨在乘清閣馬隊後頭,一起將她這個「系鈴人」送至乘清閣位在西疆的別業。
惠羽賢想象過許多種場景。
許多種她與閣主大人重逢再見時,該會如何又如何的場景。
但任她如何天馬行空,也絕想不到會是眼前這般場景——
別業寬敞的迎客廳里,地上鋪著夏毯,凌淵然與兩名女子一同席地面坐,三人坐得甚近,他只需展臂就能左擁右抱。
他的一件處袍披在右側那名女子肩上。
惠羽賢定楮去看,認出那女子是當初在蓬船里撥琴求援的那一位。按大伙兒所說的推敲,應是「江湖第一才女」柳家小姐柳知靜。
而坐在他左側的,是後來才被婬賊劫來的勁裝姑娘,如此看來,那便是「江湖第一美人」歐陽家的小姐歐陽玥。
此時「第一美人」正痴痴瞅著他笑,嬌聲道︰「我也冷啊。」
听到此話,「第一才女」柳知靜立時揪緊男子外袍,怕誰來奪似,一邊還微傾身子往凌淵然身側傾靠過去,有意無意般投懷送抱。
男人冷若冰霜卻俊美無儔的面龐無絲毫動靜,僅淡淡問歐陽玥。「你冷?那她也為你披上袍子了?可你們不是說,她包袱里僅帶一件外袍,哪來第二件為你披上?」
歐陽玥嬌嬌笑著。「你啊,怎忘了呢?你後來月兌上的袍子給了我啊。」
「是嗎?」
「是的是的。」歐陽玥紅著嬌顏點頭如搗蒜。「你月兌衣時還手忙腳亂呢,嘻嘻,對付笑笑生那惡賊時是那樣明快利落,月兌個外袍卻月兌得那般凌亂,把掛在脖子上的羊脂白玉都給拽掉了,玉好生可愛,圓潤潤的半邊月兒,還是我給你拾起的呢……啊!」她的一只秀腕忽被男人的鐵指緊扣。
一旁的柳知靜突然扯他衣袖,欲博取注意般細聲急道——
「我也幫公子拾東西的,我也有啊……那根洞簫,公子在江邊吹簫,才令我拔琴求救,那根金絲竹制成的洞簫落在江邊草地上了……公子為救人,情急之下把那般金貴之物拋在地上,我見著很是心疼啊,是我拾起給你的……啊!」她的一只皓腕一樣落進男人五指中。
懊是相當疼痛的,兩女疼到精致五官不自覺扭曲,仰望閣主大人的眸光依然帶著痴迷,嘴角甚至還翹起。
采花婬魔將兩女劫了去,那是要強迫姑娘家屈從。
堂堂乘清閣閣主把兩女擄了來,不僅強迫姑娘家,還要人家心甘情願受著。
隨凌氏老祖宗習了幻宗之術,雖僅是幻宗入門,但惠羽賢若再看不出閣主大人使的是什麼招,那當真對不住三位者祖宗的親傳。
他這是以氣入魂,似操作亦似誘引,讓兩女的神識回溯到他欲探知的某一段時候,再以言語穿插誘導,令對方乖乖吐露。
「凌淵然!」她沉聲一喝,青白臉色此刻更是白慘慘。
惠羽賢敢用項上人頭作賭,賭他老早就听到動靜,察覺到她的到來,他卻依舊從容不迫地想從兩名姑娘口中逼問出什麼。
人來了他無所謂,誰來了他都不驚,一副「即便綠柳山莊、金刀歐陽家與武林盟全趕來,他眉照樣抬都不會抬」的姿態,非常囂張。
此際她跨進廳堂,雙眸直視,連名帶姓的斥喝終于讓他抬頭。
惠羽賢听到身後一堆腳步聲,沖了來卻紛紛止在門邊。
想必乘清閣的眾位對如此異狀的閣主大人也頭疼得很,不認同強凌弱的行徑,可一時間卻也不敢以下犯上。
那就讓她來!
她握著拳頭大步朝他走去,直勾勾的眸光瞬也不瞬,見他徐徐挑起眉尾,她很唇瞪得更狠。
去到他面前,她半句話不吭。
他雙手分別扣住兩家姑娘,大有瞬息間便要把兩只細腕捏斷的態勢。
她便也用兩只手去扣他的腕,一只對付一只。
她力氣大,握住他時更是用力,臉對住臉,眼盯住眼,誰眨一下就不是好漢,惠羽賢當然清楚他可以運氣將她的箍制震松,但他沒有這麼做,這讓她心里不由得一軟,長而不狹的丹風眸不小小眨了眨,因眸底有點潤潤燙燙。
她一眨動雙眸,幾是同時,凌淵然松開鐵指放了兩女。
她沒有停留,立即一手揪一個,把柳知靜和歐陽玥從地毯上拉起來。
以氣入魂,只要盡快離開施術者所造出的氣場,氣無法再續,神魂便不再受控,狀況自會好轉。
所以當務之急就是把兩姑娘趕緊帶開送走。
憑著力大剽悍,她把猶賴著不肯離開的柳知靜打上肩,把痴迷哭喊著不要走的歐陽玥挾在身側,就這麼直進直出地把兩女帶到廳堂外,交給乘清閣的眾位。
「姑娘請放心,武林盟的人還保在外頭,咱們這就帶著人隨他們走,將柳家小姐和歐陽小姐護送回去,有武林盟出面緩頰,事情會好辦許多。只是……」
領頭大哥迅速覷了廳堂里的主子一眼,低聲再道,「請小賢姑娘再勸勸,倘是可以,還得請閣主親自登門賠禮才好。」
惠羽賢點點頭。「我明白。」
可她想了想,覺得還是先去請候在外邊的卓義大叔多幫襯些。
武林盟同氣連枝,綠柳山莊與金刀歐陽家皆是武林盟友,若乘清閣與之交惡,實為大損。
她遂道︰「我跟你們一起出去。」
豈料她才起腳,被置身後的男人忽然陰惻惻啟聲——
「惠羽賢,你如此就走嗎?」
不生氣。惠羽賢告訴自己,她不跟一個兩年多來沒使過腦子的男人生氣。
待把事情交代完,她再來好好對付他。
她踏出第一步,再踏出第二步,身後那陰沉冷洌的男嗓又響——
「你對她們笑,連笑三回,對我卻不笑了,可是把我淡了?」
惠羽賢頓住腳步,一息、兩息、三息……她驀地輾轉回身。
廳堂里的男人此刻已立起,長袍骨清逸,謫仙般出塵的氣質冠天下,俊麗容顏有股姿姿的很戾亦有抹太過冷然的顏色。
惠羽賢不管。
反正她還是不說話,還是瞬也不瞬直視他,還是筆直走到他面前。
她在離他極近的地方停下,近到她的腳側與他的都快相貼,她的右肩幾要靠到他的肩頭。
他細細眯起美目,側首看她。
下一瞬——
砰!
「哼……」他禁不住悶哼了聲,昂揚而立的身姿跟著瑟縮了縮。
堵在門邊的眾位乘清閣好漢驚得臉都鐵青了,全瞠目結舌望著那彪悍姑娘慢悠悠地把一只漂亮有力的拳頭從閣主大人的肚月復上收回。
這一記重拳,大快人心啊大快人心!
第16章(1)
凌淵然的內在感覺,唯己能知。
自一場漫長的內觀中,從靈虛之境一步步拉回神識,醒在兩年有余的如今。
許是內觀過為徹底所遺之癥,他猶能記得以往所有的人事物,清楚自己面對那些人事物時是何感覺,但彷佛從本心還分出去另一個自己,這個分身用一種冷眼旁觀的角度環視所有人事物,情感宛若冰封,知道心中有人,知道那人是誰,然知道歸知道,旁觀的他僅是旁觀。
他在內觀中被褪去一些東西,未去遺忘,卻不曉得該讓感覺如何流動?
他把兩名「情敢」擄來「嚴刑拷打」,僅是覺得若依本心,他會這麼做,所以便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