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主大人頰面亦紅,清淺笑意能蠱惑人心。
他始終握著她的手不肯放,又道︰「賢弟果真不肯學嗎?為兄實不願迫你,但你不學,為兄找不到人陪練,怕是要『陰陽閉、神氣不宣』,而『玉睫不動,則闢死其舍』」了。」
意思就是她若拒絕,他就沒人陪他行房事。
他陰陽無法調和,精神自然萎靡不振。
然後他這個帶把的不甩把,男人的那玩意兒不使之活動,遲早要萎縮。
「我、我又沒有不肯學!」她嚷出,瞬間有掉進陷阱之感,因為眼前男人笑得真如三春降臨,眩得她兩眼都有些朦朧了。
「好,既然要學,總要名正言順地學。待南蠻此地的事大定,賢弟與我的婚事就該辦了,就先訂在明年開春吧,如何?待你我成為夫妻,賢弟想怎麼學,為兄皆與你一起!」
餅了好半晌,某位俊俏憨直的姑娘才意會過來。
她……好像……應該是……
被正式求親了吧?!
第12章(1)
「赤煉艷絕」之毒借著毒蛇蛇群傳來,凡是遭蛇行過的地方,草木被巨陽灼傷般枯焦,地里隱隱透出腥臭氣味。
惠羽賢這些天就忙著幫村民重整小山村。
她與武林盟的人和乘清閣撥調出來的手下一起行事,將村里村外仔細驅毒,能燒之物盡數燒掉,燒作灰燼之後還得撒上綠竹廣居派人送來的驅毒粉,絕不讓「赤煉艷絕」之毒有蔓延開來的可能。
說到底,得慶幸綠竹廣居送至的解毒丸和驅毒粉數量夠多,因之後的這幾天,整理家園時仍有幾個村國不小少中了毒,雖未直接遭蛇吻,僅是嗅到毒蛇殘余的腥臭,也足夠讓村民們渾身筋骨痛到發顫,口吐白沫。
最後閣主大人直接下令,山村村民們每人服用一顆解毒丸、每戶人家各發放一袋驅毒粉,倘若不夠,衡量情況可額外再領取。
再來,就是牲畜一事了。
蛇群過後,杖民們養的牛羊豬雞、驢騾貓狗等等被毒死不少,事起武林,管著這一帶江湖大小事的武林盟堂口自然是要擔起救助道義。
除了幫忙處理牲畜發臭的尸體,還得想方設法替村民們弄來一批健壯牲畜,其中水牛和驢騾尤為緊要,畢竟村民們田里農作和馱物運送之事都得靠它們。
武林盟對于這些大事小事和雜事的運作與聯系,以惠羽賢的能耐著實幫得上手,再加上那一日盟主老大親自來請——
「上回應了乘清閣的那一位把你換出去,咱當真千百個不願意,總歸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以為你從此離開南離山腳下過清閑日子,倒未料及你會趕來南蠻助拳。唔……如此瞧來,嘿嘿,你這是氣消了吧?」白里透紅的老臉笑好多道皺紋,銀白美髯飄啊飄的。
「你連那一位都不氣了,總不好再對咱作怒啊。咱都听說啦,好多只眼楮全瞧見,說村子里危機才解,你不管不顧便叢身後偷襲他,把他這個號稱『江湖第一美』的乘清公子當眾撲倒……」
「啥!不是這樣嗎?明明就是啊!罷了罷了,你甭多解釋,反正跟他之間的那道坎兒你是跨過去啦,你跟咱的這道坎兒也該跨一跨呀,所以這個忙,你得幫。」
即便盟主老太人沒涎著臉來親問,她也是會幫到底的。
想過又想,她實在……實在沒辦法。
當真是年幼之時有過因天災而家破人亡的經歷,護守她的親人驟然逝去,她頓失倚靠,旁徨無助之際,命中卻遇貴人扶持——
綁主大人是她的貴人。
師父與師娘是她的貴人。
盟主老大人亦是她命中貴人。
有這些貴人救她性命、養育她成人、鍛煉她一身江湖走踏的本領,他們成就了如今的她,讓她無法安然自在地獨善其身。
若然不能兼善天下,那小小的一個她,以小小的氣力,至少也能為這世間一小隅的人們盡些力氣,讓少少的一群人心定神定。
再有,她與這小小山村的百姓已有交往,村民正逢苦難,她豈能視而不見?
于是就順從心意出手了。
只是她如今已非武林盟之人,卻將武林盟該擔起的大小雜務理得井井有條,她自身不覺如何,反正都是干慣了的活兒,可是……卻惹得某人不痛快了,意當著她的面質問起盟主老大人。
「所謂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閣下既已將她讓出,她已非武林盟之人,不必听盟主號,閣下卻又使計迫她,豈非小人?」
「喂——喂喂喂!咱說姓凌的閣主啊,閣下這麼說話就太不厚道!正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惠小子她既認咱這個賊作父……呸呸呸!我是說,她一日為武林盟之人,終身都是咱們的人,就算有人從中挑拔離間,但她終其心堅定,其志不改,是沒那麼容易受旁人挑唆的,所以閣下還是省些心力,別來為難。」臉皮練得比牛皮還厚的盟主老大人非常義正辭嚴。
「少了吾家賢弟,武林盟竟找不出個能辦事的嗎?」閣主大人詞鋒嚴厲。「那日蛇群襲村,乘清閣大半人手用來埋伏護守,追蹤始作俑者之事本交由武林盟負責,結果實教人愕然,貴盟竟將人追丟,盟主閣下是否該仔細內省一番?」
「嘿,你非得往人家傷口上撒鹽是吧!你……你……」
兩位「大人」針鋒相對之際,惠羽默默轉身找事做,沒再奉陪下去。
但那話中所提的「始作俑者」確是令她心中發緊。
秦于峰與秦菁菁自蛇群出現的那天起,就再無縱影。
村民至今仍以為秦氏兄妹倆是遭遇不測,卻不知尸體倒在何處?村里村外搜過好幾回,遍尋不著。
因為被視為江湖中事,武林盟與乘清兩方皆未對村民多言,惠羽賢則是有些于心不忍,說不出口。
總覺得讓這小山村里的百姓們得知與他們和樂相處了兩、三年的秦氏兄妹意是始作通俑者,要滅掉他們的山村,而那些說是被拐帶走或遭野獸吞食的孩童和年輕女子,極有可能亦是秦氏兄妹下的毒手……
如今正忙著重整家園的村民們若然得知,還不知會出什麼亂子。
但此時此際,惠羽賢真是悔了。
事實真相也許污穢得不堪入眼,卻能讓人心生警惕,而非乖乖踏進陷阱。
她先是隱隱約約听到哭泣聲,循聲踏進深林。
哭聲漸響,她腳步極輕。
此處她曾進來過一次,是秦于峰領她去看他為了抓野豬所設的陷阱。
林子深處,一男一女兩名孩童瑟縮成一團,幾只蛇蠍與毒蛛在他們周遭爬動,將他們困在中間。
「阿峰哥哥,嗚嗚嗚……娘啊!我要我娘!阿峰哥哥是大壞人,嗚嗚……」
「嗚嗚……阿峰哥哥你騙人,說這里有好吃的果子,嗚哇啊——根本沒有啊,你騙人!你是壞人、壞人!嗚嗚……放我回家……」
「放了兩個孩子。」
惠羽賢甫一現身,秦于峰立時察覺。
並非她的藏身功夫和輕功不夠婦,而是秦于峰對這一處山林地勢早爛熟于心,且特意等待著某人大駕光臨,自然能迅速察覺到。
「見你就在林子外,知道孩子一哭準能把你引來,果然如此。」秦于峰望著她柔聲道。
兩個孩子見到她如溺水者見到浮木,哭喊得更大聲。
秦于峰振臂揮出一小把細粉,兩個孩子立刻昏迷倒地。
惠羽賢面容一繃,一手已按住腰間軟鞭,卻怕圍在孩子四周的毒物暴起傷人,遂不敢貿然行事。
秦于峰似是看出她的想法,不由得勾唇。「你總是這樣,總替旁人著想,真把行俠仗義的信念刻進骨血里,只曉得保護弱小,卻不會替自己衡量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