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大哥,你快吃口菜壓壓,這排骨味道最好,里 也是外酥里女敕,還有肉丸湯是豬骨熬的湯底……」
任瑤瑤張羅著給隋風舟夾菜,任月月和輝哥兒眼見隋風舟面前的盤子誰得滿滿,于是心急的抱怨起來,「姊,我們也要吃!」
「饞貓兒!」任瑤瑤笑罵弟妹兩句,又給他們夾了幾筷子,緊跟著是劉氏和任大山,最後才給自己夾了一塊排骨。
「好吃,好吃!姊,我以後還要吃這個排骨!」
「我也是,我要吃魚!」
兩個孩子幾乎要把臉埋進碗里了,吃得如小花貓一樣髒了臉頰。
任瑤瑤扯了帕子替他們擦臉,笑著應道︰「好。」
一旁劉氏給任大山夾了一塊肉,雖然沒有說話,任大山卻是紅了眼圈兒,手里的酒碗端起,又是一口喝干。
隋風舟慢慢吃著菜,不必說,一如想象中的美味。
其實這樣的飯菜,比之京城侯府何止差了百倍,卻有他從未品嘗過的甜暖,也許,這就是家的滋味吧……
晚風吹拂柳樹稍,沙沙作響,好似情人的悄悄話,又似夜的呢喃夢語。
任瑤瑤揉著衣角跟在隋風舟身後,眼見他飄揚的衣角,極力忍著沒有撫平。
隋風舟扭頭望向難得安靜的少女,心頭軟成一片汪洋。若是此生有她相伴,日子是不是會一如今夜般安寧和美?
「瑤瑤,不遠處有家私塾聲名極好,明日我讓周叔拿帖子送輝哥兒進去讀書,如何?」
「好。」任瑤瑤被那片衣角蠱惑,恍然間未曾听清楚就應了下來,待得回過神要道謝時卻又听到一句——
「我明日要回趟京城,你好好的……」
「隋大哥,你要走了?」
好似鳥兒沒預警的听聞身下的大樹要消失一般,任瑤瑤下意識抓了那片心心念念的衣角,「再也不回來了嗎?」
她微顫的嗓音,讓隋風舟立刻停了腳步,回過身時,他的眸底已經是暖軟一片。
這個平日極爽利潑辣,撐著全家生計的姑娘,原來是如此依賴著他,這感覺……讓他陌生又感動莫名,自小體弱,只有被嫌棄的分,沒想到他居然也會如此被需要被依靠……
「放心,不到一個月就會回來,有事……盡避吩咐周叔。」
「啊!」任瑤這才知道自己會錯意,貿然泄露了心事,雖然暗夜遮掩了隋風舟眼底的涌動,但她依舊感受到了灼灼的燙意,「那個……我先回去了。」
眼見任瑤瑤如同春日里突然見了青草的白兔一般雀躍蹦跳著跑回院子,隋風舟忍耐不住,到底勾起了唇角,醇厚的笑聲一如美酒,醉倒了整個夜色。
「少爺,一路慢走,身體要緊,雖然如今已經依復很多,但是劉大夫囑咐了,少爺還是不能過于勞累,行李里我放了……」
出行的一大早,周福指探著丫鬟僕役忙里忙外,末了拉著主子嘮叨個沒完沒了。
隋風舟也不知道听進去沒有,雙眸只是望向院外那處尚且沒有煙氣升起的角落。
周福會意,立刻拍著胸脯保證,「少爺放心,我每日無事就去任姑娘那里坐著,保管任姑娘不會被欺負一分一毫。」
「唔,辛苦你了。」
隋風舟沉默了一早晨,終于回了一句話,听得周福不知道是該歡喜還是該吃醋。
車輪滾動,馬蹄噠噠,慣坐的青布小馬車因為遠行換了輛黑漆平頂的大馬車,一前一後出城,踩著夏末的艷陽奔去了遠方。
任瑤瑤一家趕來出攤子的時候,雖然知道隋風舟必定已經出發了,但任瑤瑤還是沖著周家門口望了又望。
終究日子要繼續過下去,而離開的人也終究會回來吧……
日上三竿,周福拿了帖子還有一盒子束修趕來攤子,笑咪咪同任家人行禮,說道︰「我家少爺吩咐,讓老奴帶著輝哥兒去江家學堂拜望,若是不出意外,以後輝哥兒就能開始啟蒙了。」
任大山和劉氏昨晚沒有听閨女說起,這會兒聞言喜得差點發了瘋,一疊聲的同周福道謝。
倒是任瑤瑤死活不肯讓周福出束修,堅持要去釆買。
周福卻攔了她,「少爺臨走前說,這次進京要把姑娘的新式算學送給好友做生辰賀禮,這些束修簡薄,哪里抵得上萬一。姑娘想要計較,還是等我們少爺回來之後再說,這會兒不要為難老奴了。」
任瑤瑤沒有辦法,只能目送激動得有些發抖的老爹帶著輝哥兒同周福去了城南。
說起來江家學堂在塞安縣也是有名,每次縣考都會出幾個秀才,三年一次的京城大考,也偶爾出過舉人,于是百姓們趨之若鶩,但這樣的盛名之下,江家卻不會因為權勢而降低標準,不論貧富,不入先生之眼就是不能進學堂讀書。
輝哥兒原本就機靈,這些日子跟著姊姊學寫算,又開了幾分竅,只寫字時歪歪扭扭,先生臉色勉強,但考到算學時卻讓人驚喜連連。
不必說,輝哥兒順利進了江家學堂,喜得任大山差點跪地磕頭。
可憐天下父母心,個個都望子成龍,劉氏听說兒子入學,也把一向泰行的節儉扔到了腦後,買了新布料縫了書包、做了新衣,惹得任月月嫉妒的整日噘著小嘴巴。
任瑤瑤看了好笑,拉了妹妹,也給她準備文房四寶和書包,每日早晚教授她寫算,倒是很快把小丫頭哄轉過來,嚷著要同弟弟比賽呢。
日子如同流水一般不緊不慢的過著,周福每日到攤子上坐坐,周家僕役也是殷勤幫手,倒是沒人敢惹到任家頭上。
村子里的任家老宅,一來不知道瑤瑤一家新住處,二來畢竟相隔了十幾里,來往不便,這倒是讓任家五口難得的清靜。
每日出攤,烤餅,舀豆花兒,吃飯睡覺,日子安寧得幾乎讓他們以為是一場夢。
不說任家如何,只說隋風舟一路緊趕慢趕,終于在半個月後的牛時進了京城城門。
忠義侯府一如往日般矗立在朱雀大街上,彰顯著隋家皇恩不減,門前的石獅子被風吹雨打多年,斑駁舊色反倒為侯府添了幾分威嚴。
听到大公子歸來,早有下人一層層報了進去。
內院里,忠義侯夫人牛氏正一臉憤恨的低聲喝罵兒子隋武勝,「你這個榆木腦袋,怎麼就不開竅?校場比武,娘讓你多出個風頭,皇上看了興許就直接下旨把世子之位給你了,結果什麼都安排好了,你居然……」
「娘,世子之位是大哥的!大哥本來就身體不好,我再搶了世子的名頭,豈不是……」
隋武勝不只繼承了忠義侯的勇武,甚至長相都極相像,濃眉大眼,滿臉正氣,這會兒听到娘親如此說,難得反駁一句,可惜立刻被他娘一巴掌打了下去。
「忠義侯府以戰功傳家,那個病癆鬼,走路都能累死!世子之位怎麼可能傳他?就是你爹願意,娘都不答應,你給娘……」
牛氏說到一半,眼角瞧到門口有人影晃動,不禁皺了眉頭,一邊抬起染成朱紅的指甲整理鬢角碎發,一邊略帶不滿的高聲問了一句,「什麼事?」
有個丫鬟聞聲挑開了珠簾,行禮應道︰「回夫人,大少爺……回來了。」
「什麼,大哥回來了?!」
隋武勝第一個跳起來,幾個箭步就竄了出去,沒了影子。
牛氏恨得咬牙,眼底閃過一抹惱色,卻是揮手讓丫鬟退了下去,自己整理衣裙端坐,等著繼子過來磕頭。
隋風舟剛剛邁過垂花門,就見弟弟小豹子一樣興匆匆跑來,染了幾分疲憊的神色里忍不住添了笑意。
雖然很多事不如意,但也總有一些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