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瑤瑤進了那髒地方,以後誰還敢來聘咱們任家村的閨女?!」
這話不知道誰說的,立刻得到了所有家里有閨女的村民共鳴,就是家里有兒子的,听劉氏說起要帶閨女吊死在縣衙門口也是著急。
「二嫂子也別說傻話,真的帶著瑤瑤吊死了,以後月月和輝哥兒可怎麼辦?讓外人听了還以為咱們任家村都是不講理的人家呢,這名聲可不好听啊!」
眾人七嘴八舌,先前還勸陳氏幾句,後來可就都聚在劉氏母女面前了,畢竟同情弱者是本能,更何況還關系到村子的名聲。
陳氏趴在地上,驚愕的張了嘴巴,很是不明白,她不過是上門要東西,怎麼就成了要賣孫女進青樓,而且還壞了整個村子的名聲?
「放屁!我根本就沒有……」
「女乃女乃,嗚嗚,您別罵我娘,我去青樓,賣了銀子給女乃女乃,求女乃女乃別再打罵我娘!」
陳氏想要辯解,可惜任瑤瑤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劉氏也是打蛇隨棍上,哭著說道——
「娘啊,瑤瑤進城救了個中暑的老夫人,人家好心送了些米面,真沒有銀子啊。我求您放我們一家活命吧!老二也是您親生的孩兒啊,瑤瑤是您孫女啊!您要賣就把我賣去青樓吧,別作踐我苦命的閨女啊。」
慈母心,聲聲淚。
眾人听了都是咬牙,特別是當娘的婦人,有的實在忍耐不住就跑去尋了幾個族老過來。
二爺爺得了任家的水田,佔了大便宜,自然是不好不說話,于是指著陳氏不客氣的訓了幾句。
「當日分家就說好各自過日子,你又跑來鬧什麼?眼見老大再過些日子就要考舉人,傳出去家宅不寧、欺壓兄弟的名頭,斷了功名路,到時候有你後侮的!」
「就是,咱們任家村遠近都說是個好地方,你可鬧得人人都看熱鬧,各家都埋怨你!」
其余幾個族老也是不痛不癢的附和幾句,若是平日他們也會顧忌幾分任大義的顏面,可惜,先前分家時他們也算拉偏架,給任大義幫了手,只是後來任大義夫妻連塊點心都沒送到家里,好似他們做什麼都是應當的,這就有些惱人了。
今日趁著這機會,倒是敲打了陳氏幾句,別以為家里比別人家多了幾畝地,兒子考了秀才就尾巴翹上天了,離開宗族就是當官的都要被御史參一本,更何況還是一個小小的秀才。
陳氏平日因為兒子是秀才,在村里一向被捧著,如今居然灰頭土臉,听了多少句嘲諷呵斥,她有心回罵幾句,又不敢當真犯了眾怒,但這口氣憋下去也是千難萬難,最後干脆一翻白眼躺倒在地。
眾人都道陳氏是臉上過不去,裝暈了事,誰也沒趕著搶救。
這個去扶任大山一家,那個也是勸個不停,最後到底還是兩個後生得了二爺爺的吩咐,背著陳氏送回了老宅。
任大義夫妻嚇了一跳,拉著後生問了幾句,任大義恨不得作夢都想中舉做官,一听老娘把二弟一家惹得要集體去縣衙門前吊死,氣得跳腳,差點把老娘當成升官的攔路石一腳踢走,哪里還管老娘死活,打發了兩個後生就躲回書房,眼不見為淨了。
留下馮氏听到老二一家不過是得了些米面,根本沒有什麼金銀,便也興趣缺缺,頭疼晚上還要她動手做飯,自然也沒理會婆母了。
倒是陳氏好不容易醒來,一見身邊連個人都沒有,差點氣得又暈過去。
她有心再去老二家里鬧,到底還是顧忌村里人及族老的話,于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報仇,特別是那個死丫頭,不踩死她,難解她今日受的羞辱!
「啊嚏!」
任瑤瑤狠狠打了個噴嚏,也不在意,歡歡喜喜拎著木礦子按著鐵鍋里的肥肉片。
周管家送來的豬肉肥多瘦少,放在前世她可是最嫌棄,如今卻成了好東西。
肥肉在燒熱的鐵鍋里煎炸,炸出的油裝進罐子凝固,就是雪白色的葷油,炖菜炒菜的時候放一勺,足夠慰藉全家寡淡的肚腸。
就是被炸出了絕大部分油脂的肉條也是無上的美味,和上碎菜蒸包子或者包餃子,都能香掉牙。
但是這會兒一家人剛剛同陳氏掐了一架,哪里有心思蒸包子餃子,于是任瑤瑤就切了半顆白菜,配著半盆馬鈴薯條,下了兩勺子肉條,炖了滿滿一大鍋菜。
早晨沒送出去的烤餅,放在鍋里燻得綿軟,一只手里抓餅,一手拿菜喝湯。
肚子里有了熱氣,心自然也就靜下來了。
劉氏瞧瞧兩個吃喝歡快的小兒女,再看看一臉滿足的大閨女,夾了一筷子白菜入口,到底把嘴里的話也咽了下去。
任瑤瑤怎麼會不知道老娘要說什麼,但她卻真是不打算解釋。原主如何行事,她管不到,不過既然如今是她在活,就斷然沒有受人家欺負的道理。
包何況,她也不是光明正大地罵祖母,外人看到的可都是她如何委屈也不敢反抗啊。一想起陳氏瞪著眼楮、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她就更是胃口大開。
「爹,娘,明日咱們就進城去張羅把攤子支起來吧。」
「好。」
劉氏想著躲開老宅眾人,任大山則是當真以為老娘要賣了閨女,兩人都是異口同聲答應下來。
任月月和輝哥兒也歡喜的叫嗔起來,「喔,太好了,進城了、進城了!」
這兩個可憐的孩子,自小到大還不曾去過十幾里外的縣城……
最美不過人間四月天,花紅柳綠,草長鶯飛,日頭沒有夏日的炎烈,也沒有冬日的清冷,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好似所有關節都欣欣然舒展開來。
周家側牆外,一縷炊煙,兩張方桌,八張條凳,一家五口,小小的烤餅攤子就那麼悄無聲息又萬眾矚目的開張了。
之所以說悄無聲息,不過是小小攤子,沒有酒樓那般放炮舞獅,昭告全城,但又說萬眾矚目可絕對不是前後矛盾,實在是盯著周家外牆的人太多了,如今居然被這麼一家子佔據,「眼紅」兩字已經不足以形容一眾攤販的心情了。
特別是賣包子的漢子,幾乎要咬碎了一口黃牙。
他到底耐不住脾氣,狠下心揀了兩個露餡兒的包子做伴手禮走了過去。
「哎呀,大兄弟前幾日還說要往南城去,沒想到還是落在這里同我們當了鄰居啊。」
任大山口拙,想應和幾句又不知道說什麼,劉氏更是連見都沒見過這人,更不知道怎麼招呼。
倒是任瑤瑤看著青磚壘起的烤爐里火候差不多了,笑嘻嘻應道︰「大叔最近生意好不好?我爹這幾日回去就說咱們市集這里的鄉親都是熱情又心善,特別是大叔,所以城南再好也不去,就要到這里來跟大伙兒作伴呢。」
賣包子的漢子嘴角抽了抽,下意識回身瞧瞧自家攤子前流口水的閨女兒子,很是後悔自家婆娘怎麼就沒生個巧嘴閨女出來。
「好好好,以後都是鄰居,互相照應。」
任瑤瑤也跟著裝糊涂,接過那兩個包子分給任月月和輝哥兒,轉手又開了烤爐的鐵門,抽出里面方方正正的鐵抽屜。
一個個巴掌大小的金黃色烤餅,如同士兵般整整齊齊地排列著,有幾個表皮還翻翹著,調皮的吐著油泡兒,真是惹人垂涎至極……
「大叔,這是我家的花生醬烤餅,您也拿兩個回去嘗個新鮮啊!」
「哎呀,這怎麼好呢,這餅可比包子貴多了吧!」
賣包子的漢子嘴上這麼說,手下可不含糊,一把接過去塞到懷里,燙得他直咧嘴也不願再拿出來。
「大叔說這話就見外了,我家初來乍到,分些餅給大家嘗嘗也是禮數呢。以後有事,鄉親們多照料就感激不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