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得無厭。
听著她所說的遭遇,蕭景峰眼眶有些許濕意,心口發酸得厲害。「以後我不會再讓他們這樣對你,我的軍餉全交給你,養家活口是男人的事。」
「以後?」她忍不住笑出聲,覺得這個男人有點傻。「我有和離書在手,我們沒有以後。」
誰要跟姓蕭的再牽扯不清?好不容易才跳出那個火坑,她是傻了才又引火自焚,把自己往死里推。
「沒有我的簽字,和離不算數。」他雙唇抿成一直線,似在惱怒沒人問過他便私下做了決定。
「有你爹娘的同意就成,他們能代你休妻。」自古孝字最大,父母的話要听從,不得違抗。
他一听,急了。「景娘,那不是我的意願,我娶了你就一心對你好,我想給你過好日子……」
他真的希望兩人能和和美美地過一輩子,他種田,她理家,和樂融融地養大一窩小蘿卜頭。
「好?哪里好了,明知要上戰場還敢娶,你這不是害人嗎?百人征戰幾人回,你只是力氣大的莊稼漢,不是打小學武、熟讀兵法的將門子弟,你有幾分保握活著回來?」她為已死的原主抱不平。
「我……」他語塞。
「你有沒有想過你死後你的妻子要如何過活,你爹娘、你兄弟、你嫂子弟媳全是披上人皮的豺狼虎豹,你在的時候他們就不曾善待過她,何況是你死後,她的處境更加艱難。」她越說越氣憤,不知是想為原主出氣,讓他心中有愧,還是不滿已久,不甘心遭到他的拖累。
總之,李景兒對「前夫」沒什麼好感,十分厭惡,護不住妻兒的男人都是渣,再多的理由全是借口。
不能全心全意就別娶,搞得大家都不痛快,除了多出一條小生命外,一切又回到原點。
蕭景峰被罵得狗血淋頭,渾然不覺她的語氣像在說另一個人,而非她自己。「景娘,是我錯了……」
「不要說誰錯了,有些錯是無法彌補的,我看你也過得挺滋潤的,咱們不如橋歸橋,路歸路,過去的讓它過去,誰也別再埋怨。」她還真沒閑功夫理會別人的事,她忙著養娃。
听不懂滋潤是什麼意思,但蕭景峰听出她的話中之意,她要與他劃清界線,再不往來,這事他沒法接受。「夫妻是一輩子的事,你盡避怨我吧!我不放手,這一生你是吾妻。」
一听他自以為是的宣告,李景兒怒了。「你是驢子腦袋呀!不開竅,我都要放你往高處爬了,你又何苦來糾纏不休,好聚好散不傷感情,何必撕破臉為難自己,想我從一而終那是作夢,和離了,你我是各走各路的兩個人,再無干系。」
天底下的男人又不是全死光了,非他不可。
人是可以挑剔的。
「景娘,你在氣頭上我不與你爭執,等你心平氣和了我們再來談。」在他心中,她永遠是他的元配妻子。
不想吵架的李景兒緩了緩情緒,盡量把自己抽離,當個事過境遷的旁觀者,為他人的過往氣惱不值得。
天色越來越昏暗了,越靠近村子路面越凹凸不平,時有小坑洞絆人,黃土路並不扎實,一下雨便積水。
已經走不動的霜明絆到突出的泥塊,雙腿一軟往前一倒,一只男人的大手及時撈住他才免于面朝下吃一嘴泥。
「娘抱你。」看到兒子的懂事,李景兒忍不住心疼了。
「不要,我自己走,娘累。」小男童掙扎著不讓娘抱,可是力氣沒人大,一下子就被抱起來。
「我來吧!」蕭景峰看了看妻子背後的兩個娃兒,想接過手,幫她分擔一些。
「不必,我還抱得動。」應該可以。
前世的李雙景身高一百七十八公分,當消防員的她負重三、四十公斤裝備是常有的事,輕而易舉,最重背過六十幾公斤,徒步走二十公里的路,在山里搜尋落難的登山客。
三個孩子加起來的重量她還能承受。
只是她忘了這一世的身體還不到一百六,真要馱重就有點吃力了,才走了一會便覺得雙臂很沉,不太能使得上勁。
「還是我來,別摔著孩子。」蕭景峰二話不說地從她懷中抱過孩子,一副我才是一家之主的模樣。
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做主。
一句「別摔著孩子」,她忍著不把孩子搶回來,因為她曉得自己體力有限。「有勞了,蕭……」
不知該喊他什麼,非夫非友,她索性不喊了。
「你我之間無須客套,這是我該做的。」她面上的疏離是他所不樂見的,可誰叫她最困難的時候他不在她身邊,他不怪她。
「親兄弟明算帳,沒什麼應不應該,何況我們早就沒有關系,口頭上的禮數還是不能免。」她不欠人情。
蕭景峰苦笑。「景娘,你就不能再信我一回嗎?」
「我……」我不是你的景娘,你的話打動不了我。
「娘,我不想他抱我,他很臭。」娘身上香香的、軟軟的,他喜歡娘的味道。
其實霜明的內心是很糾結的,一開始他的確是不喜歡這個搶抱他的奇怪男子,這人和他非親非戚的,憑什麼抱他?
但是被輕松地抱起後,他發現這人的胸很硬,肩膀很寬,無比的高大,自己更高了,也看得更遠,感覺像被一座山包住,他不害怕,反而生出一股什麼都不怕的果敢。
他不知道這叫孺慕之情,每個孩子都需要一個父親,蕭景峰的出現彌補了他的缺憾。
「霜明乖,娘累了,你就當多了頂肉身轎子,咱們快到村子里了,你忍耐一下。」李景兒安慰兒子的同時也將了「前夫」一軍,意思是她沒把他當人看待,就是個對象。
還忍耐一下,他才是委屈的那個人,哭笑不得的蕭景峰幫著托起竹蔞底部,讓她背得不沉重。
「嗯!我听娘的。」他瞠了「轎子」一眼,不是他走不動,而是他是听話的孩子,不讓娘擔心。
這一對母子呀!誰養的像誰。
本來心有郁氣的蕭景峰一瞧見母子倆如出一轍的神情,頓時忍俊不禁,心想這樣的妻兒也不錯,有點脾氣才不會受欺侮。
第四章 調「夫」離山(1)
「好了,我們到家了,你可以走了。」
看到蕭景峰臉上愕然的表情,心中一快的李景兒一點也不覺得過河拆橋有什麼不對,是他自願一路相送,沒人勉強,送到家門口也該止步了,「寡婦」門前不招待男客。
她也十分慶幸當初買下這間一進屋子,若沒法趕回山上或是突然下雨了,她還能回村子里的家窩一晚,隔日再上山,兩邊都有能住人的床和燒火煮飯的器具。
屋子里有一床棉被和幾件換洗衣物,因為不常用也沒留什麼貴重東西,就是能住一宿打發過去,若要長住還得添補不少物事,她以簡單為主,也方便打掃,整理。
院子里有一小片空地,怕長雜草的她種上花井果樹,它們不像菜蔬需要天天灑水,每回下山給足了水分再拔拔草,院子里就能整齊明潔,像住了人一樣。
只是李景兒低估了「前夫」的厚臉皮,明明都下了逐客令了,他還厚顏無恥的瞎說天黑路滑,不識得路,要借住一晚,還直接推開她欲闔上的門板,回自家似的進了門。
這已經構成私闖民宅的罪名了吧!她很不是滋味的想著。
「不好意思,家小不留客,你也看到我們只有三間屋子,一間是正堂,一間是灶房,一間是我們母子四人的蝸居,沒地方讓你睡。」識相點快滾,她沒好性子應付他。
「沒關系,我在正堂打地鋪。」他看了看不大的院子,心里暗暗想看該為她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