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不自覺的往下推,一聲幼貓似的孱弱哭聲像快斷氣的發出,她懵了,有幾分不知所措的錯愕。
大嫂小吳氏將用布包著的小嬰兒往她懷里一塞,說了幾句嘲弄的風涼話便扭腰走出產房。
她花了三天時間才接受自己是一個孩子的母親,又花了七天光景才明了自個真的穿越了,由身高一百七十八的模特兒身材縮成一百六十公分不到的小農婦,明艷高挑的外表不見了,只剩下又黑又瘦,還有一雙粗糙手的可憐模樣,叫人不忍直視。
女人最不能忍受的是變丑,她也不例外,因此不理會不準備給她坐月子的夫家人,她自行臥床一個月,誰來要她干活都不成,她利用這段時間調養生產後的身子,趁人不注意時偷做了幾回月子餐。
也好在這身子的芯換了,否則剛出生的娃兒恐怕活不了,這家人的心太黑了,生了女兒居然不養,要溺死水盆中。
「哎呀!娘,你別生氣,氣壞了身子還不是你自個兒受累,二弟妹,你也別跟娘強著,我們肯收留你們母女多時已是仁至義盡,有誰家死了丈夫還賴著大伯子、小叔子養的,你不臉紅我都替你害臊,二叔子死了都沒臉見祖宗……」
假做和善的大嫂小吳氏落井下石,看似在說和,其實和吳婆子一鼻孔出氣,見不得人好地早盯上二房那三間屋子。
「听到沒,就你臉皮厚得像樹皮,這一屋子的男人有哪個是你男人,你一個女人家進進出出的像話嗎?不知情的還以為你想勾搭哪一個,我就剩兩個兒子了,不許你敗壞他們的名聲。」吳婆子說得振振有詞、冠冕堂皇,好似她真為大兒、三兒著想良多。
「要我走可以,但要把我夫君的撫恤金給我當安家費。」那是她應得的,朝廷發給戰亡者家眷。
妻子是首位,其次是子女,而後才是父母兄弟,若是家中無人便是旁系的叔伯,或是同族宗親。
「你休想!」聞言吳婆子把銀子摟得更緊,滿臉防備。
「就是嘛!那是我們一家子的救命錢,你也太狠心了,只想一個人好就要全家人吃糠咽菜。」小吳氏丟下豆角,站在婆婆身邊,臉上盡是責怪。
李景兒雙目一閃,「到底是誰狠心,那本來就是我丈夫的買命錢,這一年多以來,要不是我丈夫送回他那份軍餉,咱們這屋子蓋得成嗎?你們吃的米糧也要他用命拼來的。」
她沒見過蕭家老二,但是她同情他,有這樣惡心人的極品家人,難怪他二十二歲才娶妻,娶的還是喪母的大齡女。
「你說的是哪里來的屁話!你丈夫是我兒子,兒子孝順爹娘天經地義,我把屎把尿把他養大,費了多少心血,你一個喪門星也敢跟我爭好處,你是日頭曬多了,暈頭!」誰敢跟她搶銀子她跟誰拼命,銀子到了她手中便是她的。
「丈夫養妻女也是名正言順,當初我是有媒有聘的迎進蕭家門,拜過祖先,敬過茶,名副其實的蕭家媳婦,除非我犯了七出之條,否則誰也沒資格趕我出門。」這些人的嘴臉太丑陋,為了一己之私能泯滅天良。
「你……你無後。」吳婆子看了看她懷中的小孫女,硬是拗出一個牽強又好笑的借口,她自個兒說得十分心虛。
李景兒以不變應萬變的接話,「我打算讓女兒招贅。」
「招……招贅?!」她瞪大眼。
「招贅就不算無後,日後生下的孩子都姓蕭,承繼蕭家二房的香火。」你敢讓二房絕嗣嗎?
「你……」吳婆子氣到火冒三丈,卻又想不出話反駁,老二再不得她喜歡也是她兒子,總不能百年後無人祭祀。
第一章 寧當棄婦(2)
「你想怎樣才肯走?」抽著旱煙的蕭老頭走了過來。
這老烏龜總算出面了,想貪好處又不肯背讓人說嘴的壞名聲。「夫君的撫恤金我要分十兩。」
一听十兩,吳婆子和兩個媳婦都臉色大變,想沖上來咬她一口。
「不成,太多了,這年頭不好,還有一家人要養活。」銀子給了她一半,他們一家就過不了年。
蕭老頭搖頭。
筆作不快的李景兒眉頭一顰,佯裝她也不想妥協的樣子。「要不,我們各退一步,我拿五兩銀子,但我屋里的東西歸我私產,你們不能再來要。」
「五兩……」他思忖了一下,想想那屋子的物事全是不值錢的玩意,拿了也無用。「好吧!允了你……」
「爹!」怎麼可以讓她拿走「她們的」東西。
「老頭子……」老二家的肯定藏了銀子。
蕭老頭眼一瞪,不許吳婆子和大兒媳開口,雖然想省口糧,但也不好趕盡殺絕,月姐兒好歹是蕭家子嗣。「我說了算。」
「還有,我要一份正式的和離書和斷親文書。」永絕後患,免得日後這群吸血水蛭又找上門。
「斷親?」他不解。
「是月姐兒斷了蕭家這門親,以後她就不再是你們蕭家子孫,不論生病、嫁娶都與你們無關,從此是陌路。」她故意說得好像處處要用錢的樣子,以絕蕭家人上門認親。
一個女孩子家,打出生就體弱又瘦小,也不知道能不能養得活,蕭老頭稍一考慮便同意了。
「娘,你怎麼讓她把孩子抱走了,用米湯養養也就大了。」一听小佷女也被帶走,老三蕭景榮面有惱色。
「留下來你養?」吳婆子沒好氣的說道。
「我一個大男人哪養得活……」不就喝點湯湯水水,哪需要費什麼勁,反正也留不久。
其實蕭家老三這點小心思早就被李景兒看透了,蕭景峰的死訊一傳來,還沒想到如何為他治喪,缺錢花用的蕭景榮便將主意打到二嫂和小佷女身上,想利用她們弄點銀子花花。
毖嫂就讓她再嫁,收幾兩銀子聘金,小的養個幾年,看能不能養出好模樣,賣到那種地方也有幾十兩好拿。
再不濟賣入鎮上的大戶人家,無依無靠的小甭女還敢反抗不成,他再每個月去要月銀,讓佷女養叔叔,他這以後的日子就快活了,不愁吃喝花用。
可惜他這想法才露出一個頭,李景兒瞬間就將其掐滅了。
原本她就有意離開蕭家獨自謀生,但孩子是蕭家的,肯定不會讓她帶走,所以她在等待恰當的時機。
蕭景峰的死便是離開的契機。
一捉緊了,她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
李景兒的私人財物並不多,幾件換洗衣服,一副出嫁時陪嫁的銀丁香,入門時婆婆給的銀鐲子,一只半人高的背簍還裝不滿,把孩子往竹簍里一放正好,蓋上簍蓋,再加一床卷成筒狀的棉被,這便是她全部的家當。
不過她早就做好出走的準備,沒想到原主居然有一手好繡活,她在坐月子的時候便發現這件事,于是她邊休養身子邊刺繡,也讓她繡了十來條繡帕,原來的李景兒便靠了這門手藝給自己添點進項。
只是出了月子後,蕭家人像要討回本似,不斷地要她做這做那的,她幾乎是借著喂女乃的空檔才能繡上一朵花、幾片葉子。
即便如此,十五文一條的繡帕在這五、六個月的時間里也讓她攢下一兩多的銀子,讓她多少有點底氣。
其實她也明白蕭家人的為人做派,蕭景峰二十兩的撫恤金不可能到她的手中,以他們的貪心程度,只怕她連銀子的影兒也瞧不見。
她一開口要二十兩便是想先嚇嚇他們,和二十兩一比,五兩銀子就沒那麼扎眼,也比較好拿得出手。
五兩銀子打發一對吃閑飯的母女很劃算,三年的干旱終于迎來一些雨水,只要勤奮一些,秋收就有糧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