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我只是想清楚了,你是對的,你的人生不該由我安排選擇,我確實沒有權力指揮你過怎樣的生活,過去是我的錯,我不該謀殺你的意志力和人生,對不起,我已經認清楚,這是二十一世紀,不是白堊紀,所以……」她攤攤手,意思是——請便。
對上姊姊的視線,寧寧知道,這不止是請便,還代表姊姊不要管她了,隨便她愛怎麼鬧就怎麼鬧。
氣!怒!惱!她恨恨跺腳,大喊,「這樣最好!」
轉身,寧寧跑出廚房,特特靜靜看著妹妹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她無奈搖頭,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蛋糕上。
特特把住址交給小弟,用三輛賓士車送蛋糕……太高級也太過分,但她沒說什麼,那是阿疆早就習慣的排場。
阿疆沒有過來接她,他還在忙,特特沖個澡後回房間打理自己。
大學二年級,對她、對阿疆都是急傳直下的一年。
那年,她失去蔣默安,失去孩子,而阿疆失去他唯一的親人——他很討厭、很厭煩、很看不慣的黑道父親。
可是那個讓他看不慣的父親死了,他卻開始害怕起來。
阿疆和特特約定好,兩人要一起變強,一起用自信面對殘破不堪的人生。
六年過去,阿疆放棄學校課業,砸大錢請知名教授私下教他如何操控企業、擺弄經濟,如何把黑道組織由黑漂白;而特特努力成為甜點師傅,為夢想不斷前進。
他們都知道,除了前進,人生沒有第二條路,自卑這種東西,你不去理會它,它卻會像癌細胞一樣,不斷增長擴大,唯有讓變自己得更強,才能正面與它對抗。
很顯然地,成為疆磬企業的董事長後,阿疆從自卑中月兌胎換骨,自信如影隨形,他旗下的酒吧、飯店不再販賣毒品,他走高端路線,專門接待政商名流,最近,有充足人脈的他,開始朝餐飲業進軍。
他成功了,特特呢……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成功,但她盡力了。
看一眼鏡中的自己,頭發已經長到腰際,是蔣默安喜歡的長度,特特在發尾抹上護發霜,對著鏡子一下一下梳理著。
正常女人在分手後,會剪斷長發、剪斷牽掛,斷卻過去緣分,她卻為一段已逝的愛情,留下長發、保養照料,潛意識里,她害怕那段過去徹底消失,一如害怕那段記憶不再鮮明。
綁好頭發,阿疆還沒到,特特打開電胞,發現信箱里有一封信,是昨天晚上寄來的,那個時間……她正在和寧寧吵架。
接上網路、打開信箱,卻在看見「蔣默安」三個字時,手停在半空中。
Form︰蔣默安
Sent︰2017/6/6
To︰楊寧
特特不斷不斷不斷地重復蔣默安三個字,她必須確定自己沒有眼花、不是幻想,才能提起力氣,用力點進去。
楊寧小姐你好︰
我叫做蔣默安,也許你會懷疑我為什麼會用這個帳號寄信給你。
我是令尊的下屬,也曾經是特特的朋友,這個信箱是我和特特之間聯系的方式,但她失聯了,到目前為止,下落不明。
我期待你會接手她的電腦、她的信箱,朗待你能看見這封信與我聯系。
因為我必須通知你,令尊的病況嚴重,醫師讓家屬做好最後的準備,我們都不希望他離開,但這種事並非能由我們安排,如果你看到這封信,我希望你能來一趟上海,見楊董事長最後一面。
當然,我能夠理解你的恐懼,畢竟去年六月底,你的母親在上海發生車禍身亡,七月初特特又在這里失蹤,上海帶給你的,肯定不會是好印象,不過請相信我,如果你願意,我會竭盡全力保護你,不會讓你遭遇同樣的事情。
另外也請你放心,我不會放棄任何可以找到特特的機會。
董事長留下不少東西給你……我知道,用這種話來吸引你太勢利,但我別無他法,畢竟董事長的時間所剩不多,如果願意的話,請你盡快與我聯絡。
特特把信從頭到尾讀二遍,她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是她認識的那個蔣默安嗎,為什麼他說媽媽七月分會在上海出車禍?為什麼他會說自己失蹤?又為什麼寄信的日期是在一年後?
所以……這絕對是個惡意玩笑!有人知道她的過去,故意寄來這封信嘲諷她?
刪除吧,游標定在刪除鍵上,但是……停頓十秒,特特嘆氣,往後仰靠在椅背上,即使只是一封惡作劇的信,她還是無法把「蔣默安」消除。
怎麼辦?那三個字,永遠都無法自她的生命中刪除。
蔣默安已經習慣被特特糾纏,所以看到她時,兩道濃濃的眉毛不再下意識蹙起,不會視若無睹地從她身旁走開,因此特特認為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她的第一步,以五句話做為目標,只要每次見面,能和他搭上五句話,她就歸類為成功。
截至目前為止,一天一騷擾,成功十二次、失敗四次,成功率在七成以上,所以下一個目標……
特特快步走到蔣默安面前,笑得亂七八糟,好像他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今天25度,天氣晴朗、微風徐徐,不冷也不熱,是很好的約會時間,你接下來兩堂沒有課,所以……想和美女約會嗎?」
「想,但先決條件是,你必須先符合美女的標準。」
通常,蔣默安會給鍥而不舍的人一個機會,但是……愛情,NO!不在這個標準之內。
「我有說美女是我嗎?你誤會大了,走啊!我帶你去見識美女。」
不由分說地,她拉起他的手向前走,她在心底對數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她不確定在第幾秒的時候,他會回過神把她的手甩掉,所以她給自己沒定的新目標是——只要肢體接觸超過五秒鐘,這次的偷襲就算成功。
……四秒鐘、五秒鐘,他竟然沒有用掉她的手……
他的手心干干的,他的手掌很大,好像握起拳頭,就能夠握住全世界。
這樣的形容當然夸張,但不管他有沒有握住全世界,他已經牢牢實實的握住了她的世界。
她因此而快樂、飛揚,因此而自信滿滿。
阿疆是對的,找到一個喜歡的男人,追求他,無數的成功,會驅逐她心底的自卑,她提醒自己,晚上一定要打電話向阿疆好好炫耀。
蔣默安沒有甩開她的手,是因為注意力全在她的馬尾上,小小的、短短的、毛茸茸的,像兔子尾巴。
等他回過神時,她拍拍自己的摩托車後座。「上車!」
蔣默安歪著頭,懷疑地看著她的「坐騎」,這輩子,他還沒坐過這麼小的車。
「放心,我十八歲就拿到駕照了」
特特驕傲的模樣,好像她拿到的不是駕照,而是精算師執照。
她像男孩子似地,拿過他的背包背在自己身前,再把一頂安全帽戴到他頭上,她為他調整好帶子,然後坐上椅墊,拍拍後座,說︰「請上車。」
應該扭頭就走的,他是個理智大于情感的家伙,但是蔣默安上車了,這個動作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
而她大剌剌地拉過他的手,圈在自己腰際,叮嚀。「抱緊哦,別摔下去。」
然後,他的手就擱在那里,長長的手臂圍著小小的腰際,他的體溫染上她的後背,耶!成功二。
她把他帶去麥當勞,那里來了一個新店員,長得很美麗,一張照片紅透網路世界,她和他一起看著美女的臉,「約會」一個小時。
那個小時內,她滔滔不絕,從頭到尾沒有冷場。
蔣默安很懷疑,她怎麼會有這麼多的話可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