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雪鴻微微一笑,轉移話,「對了,嬸娘可已安排下榻之處?」
「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呢!」趙氏蹙眉搖頭。
「無妨。」靳雪鴻熱心但不過分熱絡地道︰「就讓佷兒遣人幫嬸娘安排吧。」
「那就有勞了。」趙氏感覺一切都還算順利,心里頭自是歡喜。
稍後,靳雪鴻找來康百鳴,請他幫趙氏母女倆在城里找了家客棧,並為她們安排了一間上房。
送走趙氏母女後,靳雪鴻來到陸詩妍做事的廂房。
廂房里沒有客人,只有她一個人表情茫然、魂不守舍地坐在案前,恍神到連他走到她面前了,她還沒發現,他曲起手指,輕敲了兩下桌案。
她听到聲音,有些恍惚地抬起眼,一看是他,馬上急急忙忙的站起來。「少東家?」
靳雪鴻目光深沉而專注地看著她,淡淡地問道︰「你沒事吧?」
她微頓,搖搖頭。「我沒事。」
「那你剛才為什麼掉眼淚?」他問。
「咦?」她驚疑地看著他。
「就是陸夫人跟陸二小姐哭的時候,你……」他目光一凝。「為什麼哭?」
「我……」她沒想到竟會被他發現,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解釋。
「你當時的眼神很悲傷……」靳雪鴻覺得有一股力量驅使著他,讓他就是想問出個答案來。「為什麼?」
陸詩妍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怕他會覺得她很可怕,畢竟靈魂出竅並附在別人身上這種事,並不是尋常可見。
「我……我就是這樣,看見別人哭,我就、就也會忍不住想哭。」她胡亂謅了個理由。
「噢?」靳雪鴻濃眉微擰,半信半疑。
「是真的,我其實很愛哭。」為了取信他,她更加堅定地說道。
「是這樣嗎?」他依舊盯著她瞧。
「嗯,就是這樣。」她用力點點頭。「不信,你可以去問我娘!」
靳雪鴻覺得好笑,他才不會為了這事去問她娘呢!罷了,既然她都這麼說了,他就信了吧,畢竟女孩子家,心思敏感些,倒也正常。
第5章(1)
靳雪鴻為盡晚輩之責及地主之誼,幫趙氏母女安排了鳳陽客棧最好的客房,並吩咐邱掌櫃盡心款待。
陸詩妍從康百鳴那兒打听到她們住在鳳陽客棧,一心想著去見她們,雖然知道這樣唐突實在不妥,但她實在憋不住了。
今天在萬寶齋里見她們為了她而傷心落淚,她想,她們就算會受到驚嚇,也應該會樂見且接受她暫時寄宿在別人的軀殼,並跟她一樣期待著她能魂歸原處吧?前往鳳陽客棧的路上,她不斷思考著要如何告訴她們,也演練著可能發生的狀況,或是她們的反應。
有道是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她一個想不出魂歸原處的方法,或許加上繼母跟妹妹,能激出什麼想法也說不定。
忖著,她越發覺得自己去找她們是正確的決定。
進到客棧,正在安排伙計跑堂辦事的邱掌櫃一眼便看見她,暫時撇下事務,朝她走了過來,熱情的招呼道︰「唉呀,向姑娘,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之前她曾幫邱掌櫃找到一個他尋覓已久的青蓮方皿,邱掌櫃見到那方皿時簡直像看見離散半輩子的親人似的欣喜若狂。
原來那青蓮方皿對他來說是有特殊感情的,那是他過世的夫人的嫁妝,當年他落魄時,他夫人將方皿拿去典當,但卻心心念念,于是他便誓言有日要將方皿找回來,只可惜直到他夫人過世,他都未能將方皿找回。
雖說她後來幫他找到的方皿並非原來的那一個,但形制及款式卻是一模一樣的,為此,邱掌櫃十分感激她。
「那個……邱掌櫃,我們少東家是不是安頓了兩位客人在此?」陸詩妍問道。
「是啊,是一位陸夫人及她的千金,就住在天字三號房呢。」邱掌櫃問道︰「怎麼了嗎?」
「沒什麼,我家少東家要我來傳個口信。」
她要找靳家的兩位客人,實在沒有任何合理的理由,但如果說是替靳雪鴻傳口信,那就合情合理了。
丙然,邱掌櫃不疑有他,立刻喚來伙計,領著她去天字三號房。
陸詩妍跟著伙計穿過兩座院落及一座庭院,來到天字房的所在。
「上了二樓,到底就是三號房,要我帶你上去嗎?」伙計在樓下指著上頭說道。
她搖搖頭。「不用,太麻煩你了,我自己上去便行。」
「那好,你請自便。」
「有勞了。」
伙計離開後,陸詩妍走樓梯,來到了二樓,看著盡頭的那間房,她不知怎地有點卻步。雖然早在來時的路上做足了準備,可她還是擔心繼母跟妹妹會是什麼反應。
但是既然都來到這兒,而且三個月之期也即將到來,已經沒什麼時間的她,真的沒有退路了。
于是,她鼓足勇氣走向三號房的門口,抬手正要敲門之際,她听見房里傳來趙氏母女倆說話的聲音——
「詩媚,你可要加把勁,我看那靳雪鴻對你印象應該不壞。」趙氏說得愉悅。
聞言,陸詩妍將手縮了回來,狐疑地皺眉頭,母親要詩媚加什麼勁?這又跟靳雪鴻有什麼關系?
「娘,我們說是回家省親,順道來打聲招呼,總不能賴著不走吧?」陸詩媚問道︰「我們能在這兒待多久呢?」
「不用久,幾日便好。」趙氏說道︰「明天我便聲稱頭疼不適,想在客棧休息,你便去找靳雪鴻,讓他帶你四處走走。」
「他會答應嗎?」
「我看會。」趙氏信心滿滿。「我的女兒這麼標致,哪個男人舍得拒絕呢?不要忘了,男人都是貓,沒有貓見了魚會不貪鮮的。」
听到這兒,陸詩妍越發覺得不對勁,听起來她們此行的動機並不單純,而且母親要詩媚接近靳雪鴻做什麼?靳雪鴻是她的未婚夫,是詩媚的準姊夫,怎麼母親卻好像要詩媚去「勾搭」姊夫呢?
這是怎麼一回事?今天在萬寶齋看她們提起她時,母女倆還淚眼汪汪的,怎麼現在卻一點都感覺不到她們對她的憐惜及惋惜呢?
一股涼意自腳底板直往上沖,通過了她的背脊,往腦門竄去。
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氣,屏住呼吸。
「詩媚,要記住,這是你奪走一切的唯一機會,你千千萬萬要把握。」趙氏看著女兒,鼓勵道。
「娘,我明白。」
「如今詩妍昏迷不醒,正是咱們娘倆出頭的最好機會,若是你成功代嫁,成了靳家主母,將來就算詩妍醒了,也奈何不了你。」趙氏哼一笑,冷冷地又道︰「再說,詩妍還不一定能醒呢,喔不……是絕對不能讓她醒。」
陸詩媚有些愣愣地反問︰「娘,如何讓她醒不來?」
趙氏氣定神閑地道︰「只要動點手腳,她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只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娘有什麼想法?」
「當初她沒死,我也是很懊惱,不過我後來想想,她沒死也好……」
「怎麼說?」
「她沒死,咱們才能照顧她、心疼她,也才更顯得我們是多麼的憐惜她、關懷她,娘相信不管是誰見了,都會被你的善良打動,尤其是靳雪鴻,所以她還活著,對我們只有好處,而沒壞處。」
听見這番話,陸詩妍不只降寒到極點,還感到莫名的恐懼,她從來沒想到繼母對她有這樣的心思。
她一出生就沒了娘親,父親為了她,在三個月內續弦,繼母過門便懷上詩媚,也因此自她有記憶以來,繼母跟詩媚就是她重要的家人。
她跟詩媚年紀相當,感情甚好,眾人稱羨,而繼母也一直待她如己出,深獲大家的贊佩,以為自己是被愛的,從來沒想過她們居然厭惡她、恨她,甚至想奪走她的幸福快樂,還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