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忠信卻在甩開拽著的人後大馬金刀地在涼亭內的石凳上坐了下來,單手支頤,看著喘氣都十分困難的柳悠悠道︰「听說你為了拒嫁,不惜自縊,你放心,只要你活著,這門親事就不會作廢。」
柳悠悠繼續平復著自己的呼吸,關小姐的這副身體實在是太差了,簡直嬌弱不堪,被公子拖著走了這一路,竟然就喘成這副德行,實在是不堪使用。
被兩個丫鬟扶著趕來的關夫人,一走近就听到了唐忠信這句話,臉色頓時一變,但她很快定了定心神,快步上前。
「華兒——」看到女兒這般形容狼狽的模樣,關夫人心中大為疼惜,這個唐公子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娘。」柳悠悠勉強喊了一聲。
必夫人伸手替她拍撫胸背,一臉心疼地道︰「別急,慢慢來。」
柳悠悠點頭。
必夫人一邊替女川順氣,一邊看向那個一臉酒氣看著她們的青年,皺著眉頭道︰「唐公子,你喝醉了,我讓人你到客房歇息吧。」
「我沒醉。」唐忠信揮了下胳膊,撐著石桌想要站起,可是沒成功,「我就是來警告一下關小姐,不要妄圖做什麼對兩家都不好的事情。不就是娶她嘛,我怕什麼,吃虧的又不會是我。」
必夫人听到這話臉都黑了。
這個時候反倒是柳悠悠握了關夫人的手,低聲喚了一聲,「娘。」
必夫人立時深吸一口氣,指了兩個小廝,「扶唐公子去客院體息。」
小廝立時上前攙扶。
唐忠信自然沒有那麼配合,兩個小廝很是費力地半強迫著將他扶出了涼亭,漸行漸遠。
眼見那醉鬼終于被弄走了,關夫人的心這才安了下來,拉著女兒在涼亭里坐下,一臉擔心地看著她道︰「華兒,你沒有嚇到吧?」
柳悠悠搖頭,「女兒沒事。」
必夫人幾番欲言又止,最終只能嘆道︰「這怎麼喝醉了是這副德行啊!」
柳悠悠沒說話。
必夫人忍不住拿帕子拭了拭眼角,低聲道︰「唐家一門忠烈,家風嚴謹,怎麼就出了唐公子這樣的……」
柳悠悠還是沒說話,因為她不知道要說什麼,公子這形象毀得真是夠徹底的。
再者,這個時候她保持沉默她說任何話效果都要更好,大家會自行理解她的沉默,覺得她心里一定很難受。
她相信,等到關相爺下朝回家,關夫人自然會對關相爺說出一切應該由她說的話。
柳悠悠現在想的只有一件事——公子拉著她走時,塞到她手里的紙條上到底寫了些什麼?
好不客易應付走了關夫人,她領著兩個貼身丫鬟,借口身體不適,便回房上床歇著了。
在垂下帷幔的床內,柳悠悠展開從袖中拿出的紙條,快速地看過上面所寫的東西,面色不由得微沉。
章然是這樣重要的東西嗎?
看來必須要到關相爺的外書房去找一找了。
鑒干她跟真正的關小姐有了一點交情,她真是不希望查的證據對關家不利,可是——柳悠悠臉上閃過擔憂,只願事情不會真的到那步田地。
第5章(1)
必小姐的身體實在是太差了。
這是柳悠悠在床上躺了幾天後最深的感覺,不過就是被唐忠信拉著在相府跌跌撞撞走了大半天,結果就不得不臥床休息數日之久。
柳悠悠伸手扶額,越來找想念自己原本的身體了。
想到自己的身體,就不免又擔憂起另一件事,也不知關小姐有沒有好好休養,她一點兒也不希望等自己回歸本體的時候會有什麼不好的狀況留給她。
愁人啊!
喝了幾天的苦藥汁,柳悠悠覺得自己的嘴里都是苦的,就連平日覺得甜膩的穌油泡螺都能夠接受了。
就在她終于可以下床活動活動的時候,守門的婆子又來了。
「什麼事?」話才問口,柳悠悠莫名便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唐三公子來了,並給小姐帶了補品來。」
丙然!
小葉忍不住憤憤地小聲咕噥道︰「他還敢來,就是他害我們家小姐生病的。」
小荷默默點頭。
柳悠悠心里也很是贊同,對某人的到訪實在並不歡迎,雖然她不知道公子想弄些什麼出來,可他上次才裝醉來相府發酒瘋,這次又突然上門送補品來,總讓她覺得里面肯定有什麼古怪。
「除了送補品來還有什麼事?」柳悠悠問。
「唐三公子要當面向小姐致歉。」
柳悠悠還沒開口,小葉就忍不住地叫道︰「這太過分了,小姐,咱們不見他。」
誰知道這次見了會不會又發生什麼事情呢。
小荷也跟著說話了,「就是,小姐,咱們不能去見他。」
那婆子卻道︰「夫人說請小姐到花園一見。」
听到自家夫人已經同意了,小荷和小葉也不敢多嘴,只把目光都投向柳悠悠,等她做決定。
柳悠悠手指在鬢邊撫了一下,道︰「好吧,我去見他。」
小荷和小葉兩個人幫著她打理了一下妝容,這才陪著她前去花園。
依舊是那處臨水的涼亭,石桌上擺放著待客的果茶點,而那個挺直背脊而坐的藍衫男子遠遠望去顯得是那樣的玉村臨風,與那日醉得一塌糊涂前來鬧事的人簡直是判若兩人。
但是前幾天他害他們家小姐病倒的事才剛過去,所以小荷和小葉還是沒有放松戒心。
也不知道自家夫人在想什麼,怎麼可以輕易地答應讓小姐來見外男?
哦,也不對,現在自家小姐與此人還有婚約在身,嚴格說來並不能算是外男,可是她們都知道自家小姐根本就不想承認這樁婚事。
然而,想要護著小姐,跟著她一起走到涼亭外的小荷、小葉卻被唐忠信的隨身小廝擋在了涼亭外。
兩個丫鬟一起看向柳悠悠,柳悠悠安撫地朝她們笑了笑,道︰「無妨。」
然後,她裊裊婷婷地走進了涼亭,在唐忠信的對面緩緩坐了下去。
「那日是在下失禮了,今日特地上門向小姐道歉,小姐的身體現在如何了?」
柳悠悠只淡淡地回了他兩個字,「還好。」
唐忠信蹙眉,他很擔憂,她卻不說清楚些,讓他有些焦躁,看向她的眼神不禁有點嚴厲。
柳悠悠卻仿佛沒注意到般,又道︰「酒後失言,人之常情,唐公子不必專程為此跑一趟的。」
唐忠信的眉頭越發擰得緊了,這話里那濃濃的怨念他明確地收到了,可是,他多冤啊,他怎麼知道關舜華的身體會這麼差?
想到柳悠悠自己的身子因為替他擋劍,到現在的傷還沒養好,而她現在寄宿的身體又因他而臥床休養了數日,唐忠信難得地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我很抱歉。」他真誠地表示歉意。
柳悠悠替自己倒了杯茶,慢慢了啜一口,道︰「沒關系,我已經好多了。」
她的目光卻不著痕跡地落在對方不住在石桌上劃寫的手指上。
原來如此,難怪跟了關相爺那麼久的大管家會背主——為了他的獨子,昧著自己的良心做下背主之事,也算是人之常情。
柳悠悠不禁輕輕地搖了搖頭,人性有時候就是如此地不住考驗,所以老話說得好,不要隨便考驗人性。
想到這里,她不禁朝對面的男人看了一眼。
唐忠信敏銳地感覺到她目光的是樣,疑惑地望了回去。
柳悠悠並沒有回避他的目光,只是她面無表情,讓他無法竊探出什麼,可不知為什麼,他就是覺得毛毛的。
「關小姐——」
柳悠悠卻也在這個時候開口,「不好意思,唐公子,我身體還是有些不適,不便在外多待,便先告退了。」
唐忠信的話被堵了回去,只能無奈地看著她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