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又閑聞言,滿臉驚恐的回頭看著王正清,那眼神像是在問他,你怎麼沒說要先杖三十?他無法想像打了三十下之後,他還活不活得了。
「唐大人,據我所知,告御狀必先杖三十這條律法不是早就廢了?」
「今年初才剛復律。」唐子征面不改色地道。
既是如此,王正清愛莫能助了。
前往盡天府府衙的路上,文又閑簡直要哭了。「要真被打三十個板子,我還能活嗎?大人,你這不是害慘我了!」是他提議要鬧就鬧大,直接入京告御狀,可他壓根不知道告御狀還得先付出代價。
「放心,待會兒塞點銀兩給衙役就不成問題了。」
「我哪里還有什麼銀兩。」
王正清雙手一攤,由著他自個兒決定。
于是,一進盡天府,啥事都還沒說,文又閑直接月兌了褲子打了三十大板,板子還是宮制的規格,別說三十下,才打到第十下,文又閑的早已皮開肉綻,血肉模糊,到了第十一下時,人已經厥了過去。
「金大人,到此為止吧,否則他都還未狀告那奸夫婬婦,就要死在杖下了。」王正清趕忙替文又閑求情。
他得要利用文又揭開馮玨的所有丑事,才有機會置馮玨于死地,要是文又閑現在就死在這兒,下一個死的怕就是他了。
盡天知府金柄權垂眼尋思半晌,才勉強道︰「待他告完狀之後,再行剩余的十九下。來人,打水將他潑醒。」
嘩啦一陣水聲,文又閑是被凍醒的,痛得他不斷哀號申吟。
「堂下何人?」金柄權沉聲問。
王正清踢了文又閑一腳。
文又閑強忍著痛回道︰「草民是疏郢人氏文又閑。」理該是氣勢萬鈞的,然而他卻疼得不敢施半點力,出口的聲音如蚊鳴。
「狀告何人?」
文又閑咽了咽口水,用盡全力吼道︰「草民要狀告皇商馮玨與家嫂私通,謀財害命,請求大人主持公道。」
「狀告者何在?」
「金大人,他們在外頭候著。」王正清才說著,突地瞥見有幾名男子從衙堂後方的通道走來,而走在最前面的竟是……「馮玨?為何你在這里?!來人啊,還不趕緊將他押下!」
隨著王正清入京的幾名疏郢城衙役立刻抽出長劍,刷的一聲,齊齊指向了王正清口中的馮玨。
「在下並非馮玨,而是糧商馮玉,大人未問清身分就使劍相向,如此審案時會不會太過草率,或難辨是非遭人利用?」馮玉涼涼開口。
苞在他身後的湯榮和唐子征不禁掩嘴偷笑。
原因無他,先前兩個馮家要合為同宗時,就是因為兩個人太過相似,才會教他替馮玨死了一遍,沒想到眼前險些遇到第二次,真不知道事後該跟馮玨要多大的紅包,才會教他心里舒坦一些。
「你……」王正清呆住,這才想起確實還有個馮玉,馮玉之前還迎娶了攝政王的義妹常寧縣主,思及此,他趕忙垂首認錯。「本官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包涵。」
馮玉擺了擺手,一臉無所謂。
反正,早晚會換馮玨幫他背黑鍋。
正忖著,外頭衙役已經領著馮玨和一名身戴枷鎖的女子入內。
「文又閑,你要狀告他倆何罪?」金柄權問道。
文又閑吸了一口氣回頭,指著馮玨和方靜予。「草民一要告皇商馮玨以山頭礦脈詐欺草民,再告馮玨與家嫂私通,三告他倆謀財害命,害死了家兄還要強奪文家家產。」哪怕氣若游絲,他還是將罪名直指馮玨。
金柄權看向馮玨,內心五味雜陳,甚至懷疑馮玨被人作祟,要不怎會幾個月前才因為家族內哄害死了馮玉被判流放,而後因為馮玉未死,教馮玨死里逃生一回,如今又被控告了數條罪名?
收回心神,金柄權沉聲問︰「堂下何人?」
「在下馮玨。」
「民婦方氏。」
金柄權來回看了看兩人,問︰「馮玨可認罪?」
「大人,在下無罪,這實是文又閑血口噴人,還請大人明察。」馮玨神色平靜地道。
「他告在下以山頭礦脈詐欺他,可事實上在雙方買契上並無載明礦脈位在何處,而在下又豈會知道礦官選擇了炸山頭取山腰礦脈,這筆買賣,在下也虧了本。」
一旁的馮玉連嘖了幾聲,佩服這家伙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
「你胡扯,疏郢城的玉商周老板說了,你必定知道太山崩時並無落下玉璞,意味著山頭無礦脈,礦脈分明是在山腰處,玉商都懂的道理,你又怎會不懂?」哪怕疼得快要厥過去,文又閑還是緊咬住他不放,都受了這麼大的罪,他非要拿回自己的家產不可。
「那麼文二爺能否請周老板與我對質?抑或者請太山的礦官與我對質?」馮玨神色平淡地問。
文又閑張了張口,暗惱自己竟沒想到這麼做,可就算他想請周老板作證,恐怕周老板也會避免得罪馮玨而拒絕他。
「文又閑,你能否請人作證?」金柄權問。
文又閑臉色一沉,隨即又道︰「大人,證人遠在疏郢城難以作證,但就算如此,他確實是與家嫂私通,被我親眼撞見,也因而假裝受我威脅,以五千兩的價格將礦脈賣給了我,可事實上這就是他的計謀。」
「馮玨,可有此事?」
馮玨笑了笑。「文二爺,你可有確實瞧見那日在我房里的人是誰?」
「分明就是家嫂。」
「何以為證?」
「如果不是家嫂,你為何心虛,又為何受我威脅?」
「我既是受了你威脅,又怎能坑殺你?大人,不知大人是否听出了端倪?是文二爺設局威脅在下,惡意制造在下與文大夫人私通的假象,可事實上他無憑無據,又怎能成為堂上證詞?」
文又閑聞言,臉色又青又白,想反駁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倒是一旁的王正清看不下去了,插話道︰「文二爺,你不是說過,令兄獨子文羿便是馮玨與令嫂私通所出之子!」
彬在馮玨身旁的方靜予神色一震,卻不敢看向馮玨,就怕被人看出端倪。他說過了,進了衙堂之後,所有的事都交給他,除非大人問話,皆無需開口。
「放肆!王大人,這里是盡天府,沒有你說話的分!」金柄權怒拍驚堂木。
王正清撇了撇嘴,悻悻然地想,待他辦妥了馮玨立下大功,他必會想法子將這沒眼色的家伙給扯下來。
「王大人說的都是真的。」文又閑趕緊附和道。
「證據呢?」
文又閑咽了咽口水,道「六年前,家嫂尚未與家兄成親前,無故失蹤,再回府時已隔了四個多月,當時家兄歡天喜地辦喜事,隨即宣告家嫂懷孕,可家兄不是個行出格之事的人,此後,家兄不曾再與她同房……幾個月前,馮玨突然到來,又帶著家嫂前往一座莊子,那莊子里的人與家嫂十分熱絡,壓根不像是頭一次前去,所以草民懷疑他倆在六年前就已有私情。」
金柄權听著,直覺得這堂上證詞實在是薄弱到無法听信,只能轉而問馮玨,「馮玨,可有此事?」
「大人,這事要解釋起來有點長,能否讓在下先請一位證人上堂?」
金柄權擺了擺手。
馮玨回頭向守在外頭的爾剛打了個信號,爾剛隨即請蒙御醫入內。
金柄權一見他,不禁笑問道︰「這不是已經退休的蒙御醫?」以往他尚在宮中任職時,也曾經為了自家娘子向蒙御醫討過藥方。
王正清听著,猜不透馮玨請個早已退休的御醫為證,到底是要玩什麼把戲?
「正是,許久不見了,金大人。」蒙御醫笑得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