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正妻,只宴請嫡系三親以內,平妻更簡單,府內擺桌,讓大家認認就行,不請牆外人。
賀老太太果然治家極嚴,這樣一個府第,居然真的就是她一個老太太,長子賀槭,次子賀松兩家人。
很難想象一個百年府第,主人家不到十個。
對左勝琪來說,這當然算是好事,要適應的事情太多,要應付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柳氏對她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媳婦不是很滿意,原本還想行使婆婆的權力,但被賀老太太叫去罵了一頓之後,再不敢吭聲。
婚宴十分簡單。
婚後的日子也十分簡單。
她讓韶華替她去鄉下一趟,把菊芳跟麗姑接過來,加上本來就一直跟著她的蘭秀,三人的賣身契早在她手上,倒是不用怕,至于那只花貓,自然也是一並帶來了。
婚後十日,賀家這才發出帖子告知朝中朝外的親友,世子爺娶平妻了,是將軍府上的七小姐。
對一般人來說這不算意外,賀家一向如此,但對于將軍府,這可讓里頭吵翻天了。
左雲兒哭鬧不說,康氏更是惱怒——前兩日才跟七王妃說好要送個水靈的孫女進去伺候,換取王爺在皇上面前多提左霙的名字,現在可好,死丫頭嫁了,她拿什麼送進去給王府?
若死丫頭是招贅或者嫁與平常人,自然有辦法把她弄回來,可她嫁入的是重馨侯府,高祖皇帝親封,到現在在朝中仍有實權的侯府,她要怎麼上門討人,若是對方拿出綿延書,自己更加容易成為笑話。
「若王妃願意,我想把孫女送入王府伺候王爺,好換取兩家之好」,這可是她自己主動提的,當時打算背著丈夫派馬車去鄉下直接把人押入王府,等到木已成舟,丈夫也只能算了,但沒想到左勝琪居然有辦法在短短不到十天的時間就把自己嫁了,還嫁入高門,一個即便自己是一品夫人也無法撼動的高門。
霖兒才十一歲,如果她送霖兒進去,只怕非但不能討好,還會被王妃罵上一頓,可除了霖兒之外,府上又哪來的未婚小姐?除了雲兒……
雲兒是她的寶貝孫女,她哪舍得,可,可是當時與王妃口頭約定,卻是席上數位太太都有听到的,若是她毀約,除了得罪王爺王妃,也會讓將軍府蒙塵。
身為當家太太卻言而無信,這不只是損害她一人,連兒子,孫子的名聲都會被她敗壞,為了將軍府,為了左家,再疼愛這孫女,也只能舍了。
左雲兒知道祖母的打算,自然大哭大鬧,徐氏也沒辦法,搞不懂婆婆到底為什麼要這樣針對六房,是,她自己也不喜歡左勝琪,賞花宴鬧那一出讓她顏面掃地,但左勝琪都到鄉下了,眼不見為淨,婆婆卻這樣不依不饒,吳大人攀不成,還要攀王爺,現在簡直就是報應,只是這報應卻不是在婆婆身上,而是在自己女兒身上。
雲兒哭得可憐,但為了丈夫跟兒子,她又有什麼辦法,還是只能勸,勸她上了王府的粉轎,勸她好好伺候王爺。
而這一切,左勝琪在侯府自然都有听說——賀行之手下有個叫做流月的大丫頭,簡直是打听八卦的小能手,她想知道的事情,流月什麼都能打探到,消息還快得驚人,左雲兒昨天才粉轎出門,今天消息就傳入時雨院了。
時雨院,是賀行之的院子。
澤如時雨,他給的玉佩上印的是澤如,算是他的印信,可以用這玉佩叫帳房先生開庫房取錢,只是她沒用過就是。
小斌人新母親給的店鋪已經很夠力了,一年租金千余兩,哪用得著這麼多,不過用來打賞倒是挺好的,柳氏不敢苛扣她月銀,但也不可能多給,一個平妻每月就是七兩銀子,七兩打賞下人都不夠,而在下人眼中她雖然是個來路奇怪的主子,但賞銀大方,誰會嫌棄。
賀老太太對她和藹,賀槭忙于朝政,柳氏害怕賀老太太,至于賀槭的姨娘們當然沒人會來招惹她——都沒生兒子,要是侯爺有什麼三長兩短,宅子就是世子爺作主,她們招惹他的平妻做啥呢,又不是傻了。
至于賀行之對她,真沒話說了,除了古板一點,沒太大缺點,況且那也不能怪他,他本來就是古代人,是她受過教育才覺得他古板。
只見過幾次面就結婚,以現代人的標準來說當然很危險,但身邊有人戀愛多年後步入禮堂,不到一年就上法院;也有人一個旅行突然看對眼,瞬間閃婚,一邊戀愛一邊經營婚姻,十幾年了還是甜蜜蜜。既然交往時間的長短不能做為婚姻的保證,也就沒什麼好怕的啦。
現實一點,賀行之有讀書,有肩膀,還有外貌,有錢財,跟這樣的人一起經營婚姻不算太困難,內心就算偶而有「喔,你這個古代人為什麼……」的這種想法,但也會在看到他的臉時就原諒了。
至于陋習,只能想辦法習慣了,入境隨俗。
入了這個境,就得隨這里的俗。
第7章(1)
「我還以為你下午才會回來。」見到賀行之,左勝琪連忙放下寫到一半的東西,起身離開書案要替他月兌下外褂。
其實她內心一直覺得古代少爺好奇怪,明明自己來最快,但為了彰顯身分,絕對不能自己動手,飯菜不能自己夾,衣服鞋襪也不能自己穿。
早上起來梳洗完畢,賀行之就把自己的手張成大字,讓韶華、流月這幾個大丫頭替他把中衣、外衣一件件搭上,當然,她這個平妻也不能落于人後,得帶頭幫忙拉拉領子,整整袖子……麻煩死了,自己穿五分鐘就行,三人幫忙反而慢,而且手一直舉成大字,光看就覺得很酸。
雖然百般奇怪,但她知道這沒辦法,他這輩子大概沒自己穿過衣服,她也不打算糾正他這點,反正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習慣,要改正他十八年的想法不容易,她來入境隨俗比較快。
「反正該說的事情昨晚都說了,現在雖然天氣轉秋但太陽仍烈,實在不想中午趕路,這便快點回來了。」
「江大人不是最愛留人,居然這樣放了你?」
京城太大,達官貴人的府第繞著皇宮朝四面逐漸擴散,重馨侯府跟江大人府上一個在西,一個在東,偏偏兩人主理的事務又多有重迭,因此一個月他倒有兩三次會因為去江府說太久,而直接住在江府。
賀行之一笑,「江府的琴師病了,昨晚臨時找來的彈得又不好,他覺得不好意思,今日我要走他倒是爽快,只不過下次如果再去他府上,恐怕得兩日才能月兌身。」
江大人很能做事,只是稍愛聲色,府上就養了個小樂坊,歌舞音樂都是一時之選,只要客人去,他就非得再三挽留,同樂一番。
左勝琪聞言,忍不住笑說︰「自然是會留,不然養這小樂坊卻不能炫耀,樂趣可是減少許多。」一邊說,一邊伸手替他除下外褂,把衣服在手上稍微折了一折,正想交給待在旁邊的流月時,她突然聞到一種淡淡的香氣。
很淡很淡,但剛好是她很不愛的水仙,所以即便只是一點點味道,鼻子還是被刺激到了。
她自己不用香粉,流月、星輝這幾個大丫頭知道她嫌棄水仙的味道後,也都把那味香粉從香盒中移走,賀行之更不可能了,但——她吸了吸,又拿起手中的外褂一聞,瞬間找到來源。
香粉這種東西很平常,替客人倒水端酒的大丫頭是會用,但距離要多近,才會沾到衣服,還一路從城東到城西,都沒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