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小愛。」除了抱歉,她實在沒有什麼能給趙曉愛的。「或者,我應該離開了。」
「任雪霺,道歉是沒有用的。」趙曉愛握住她的手腕,「告訴你吧,我從小到大,都是被我爸爸捧在手心里呵護的,沒有人敢欺負我,你是第一個把我整得那麼慘的。我想過許多報復你的方法,而我也做過了,可是,這些方法都有缺點,我還是不覺得快樂。所以,既然我又遇見你了,我想用一個更好的方式,向你要回我所失去的。」
任雪靄露出無奈的笑容,「你要我怎麼還你?」
「你曾經為我塑造過一個敢愛敢恨的Shirley,那是我心目中的『女神』形象。你為什麼會知道我喜歡這樣的女人?不管你事先對我做過多少調查,還是你本就有通靈的本事,既然你那麼了解我,在我孤獨的時候,你就得好好陪我。」
「嗯?」任雪霺不解地看著趙曉愛,不很確定自己到底听懂了她的意思沒有。「你的意思是……」
「我說得還不夠明白,是嗎?」趙曉愛放開任雪霺的手,臉上轉為爽朗的笑意,「你听好,每一個女人,都有責任和義務傾听好姐妹的心事和煩惱,尤其是你,任雪霺。」
「好姐妹?」任雪霺訝異,「你是說……我們?」
「听懂了沒?」趙曉愛笑出聲,「身為一個好姐妹,你有一輩子的時間,得為我煩惱。」
任雪霺記得曾經對自己說過,如果她和趙曉愛並不處在復雜的關系里,也許她會試著與對方做朋友,而她們應該會是很聊得來才對……于是,她的神情漸漸舒緩,拍拍趙曉愛,「我知道了。」
她們相視而笑。
那算是一笑泯恩仇嗎?
不,還沒完呢,她還有東西得還,不是嗎?
尾聲
走在返家的路上,披著夜色的歐凱恩的步履雖略顯疲累,臉上仍是帶著期待的笑意。
人行道上枝葉茂密的大樹隨風輕輕搖曳,昏黃的路燈穿透枝葉之間,在路面上鋪設了一片詩意的倒影,彷若筆觸自然的畫作。
借著欣賞景物,能有效消除工作上的壓力,他也在不知不覺間走向目的地。
叮。
到達指定的樓層後,電梯門應聲而開,除了等著他的厚重大門之外便空無一物,不見他期待已久的柔雅身影……沒關系的,如果她還沒有出現,就代表他可以繼續期待。
他插人鑰匙,推開大門,熟悉的音樂隨著他的進入流瀉入耳歌曲。
室內卻空無一人。
他不記得出門之前有將音樂打開。
他屏住呼吸,朝屋內喚了一聲︰「雪霺?」
沒有聲息。
「是你嗎?」
沒有回應。
然後,他走向房間,點亮燈光以後,他在床邊的鏡面上看見自己的倒影,也清楚看到自己帶著希望卻又害怕失落的神情。
室內很安靜,除了他的呼吸聲如海岸的浪,便什麼聲音也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他在浪潮聲中听到一陣輕盈的腳步聲,踏過浪花朝他而來;還來不及反應,任雪霺帶著笑意的臉出現在鏡面上,他的身後。
「在你和趙曉愛的婚禮上,我曾經問過你,沒有刺的愛,還是愛嗎?」她握緊掛在頸上串著鑰匙的項鏈,柔聲問︰「現在,你認為呢?」
當她把雙手環上他腰間,隨之而來的暖度讓他更加確定她的存在,並不只是鏡中的倒影。
他反問︰「那麼,沒有刺的玫瑰,還是玫瑰嗎?」
「也許,不是……」她輕嘆了一口氣,「但是,那些尖,不應該直指所愛的人。」
「又或者,擁有玫瑰的人,他就應該知道,玫瑰的美與刺是並存的。」他轉過身,讓胸口緊貼著胸口,「何必采摘,弄傷自己也弄斷了玫瑰?柔軟的花心,才是最接近她的地方,不是嗎?」
他們相視,以目光將彼此吞食,收藏在柔軟的心底。
不管句點何時會降臨,說完了轟轟烈烈的復仇與絕望,他們的續章,總算有了更細水長流的開頭——
按仇,是一段愛情的頓點,下一個轉折的開始;
寬容,是一段糾扯的轉機,亦是愛情的延長線。
而玫瑰的花語,仍然是︰獨一無二。
全書完
後記
上一次出書,是去年十二月的事。
餅了一個年,再完成新稿,突然有種跨過生與死的感覺。短短幾個月,生活的改變實在太大了。雖然「失戀」听起來是人生中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對于當事人來說,失去的前後,真的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生命形式。
一切都變了。
住所、配合對方所改變的作息、生活習慣、、時間分配,一夕之間完全大洗牌,從過去以兩個人為主的考慮,轉由全盤操之在己,完全自由,也完全無所依靠。
人在脆弱的時候,好像都會借由超自然的力量來協助自己,我找過好幾次塔羅牌老師,問感情的未來,也問自己的盲點。關于牌陣什麼的,我一點都不懂,但看那色彩鮮艷的牌卡湊成的組合,竟真的解讀出可信的訊息。老師說,每一次感情來臨的時候,我總是用最激烈的方式燃燒,痛了對方也傷了自己,最後,便是化為灰燼,什麼也不剩。
好像真的是那麼一回事,所以在失去的時候,才會有那種徽底被掏空,連靈魂都不剩的感覺。
「所以,我應該去談一場平凡而沒有太多波折的感情嗎?」我問。
「的確,你不能和人生目標太過平順、平凡的人在一起,那會讓你的人生了無新意、枯燥乏味。你需要轟轟烈烈的愛情,但不是每一次都燒成灰的那種。所謂轟轟烈烈,不是用激烈的情緒自傷傷人,而是你必須和對方有默契,讓彼此的生活永遠存在驚喜與新意,這樣一來,如煙花般燦爛的火光才可以燒一輩子。所以你要等,等那個人真正出現。」老師看著牌面,這麼解釋著,「在等待的時候,更重要的,把自己的燃料存足吧。」
好吧。
我等。
而我也的確需要一段時間好好沉澱自己,畢竟過去我確實花太多心思在感情問題上了。我四處旅行,聯絡許久不曾見面的朋友,一改過去的生活型態,建立新的習慣,屬于自己的。靜下心後,也終于重新面對最喜歡的寫作,用熟悉的方式和自己溝通。
筆事是虛構的,但我往往都用筆下角色的聚散離合來與自己取得平衡。一切痛苦、幻想、冀望、疑問、掙扎,我都寫進故事里了;然後,在寫下《全書完》的時候總會問自己,角色的問題都過去了,那我呢?我的難關,過去了沒有?
這次為什麼寫《帶刺的溫柔》這樣的故事呢?
任雪霺的尖銳,大概類似于自己歇斯底里的那一面,因為對于失去的還有恨,所以借著她的遭遇告誡自己,強烈而不顧一切的復仇,並不能帶來什麼,更遑論有所轉機。唯有更懂得如何去愛以後,失去的才能成為獲得,未來的也才得以繪上色彩。
筆事說完了,落下最後一個句點時,我松了一口氣。心情確實變了,無論是時間或寫作都讓我變得不一樣了,不能說巳經完全不難過,但是,接受了。
我接受那一段感情帶來的痛苦與不合適,也接受命運用這一場失去帶給我領悟,我跨過了生與死,在最痛的時候看清了自己的缺失。
還相信愛嗎?相信。
還期待愛嗎?期待。
但,愛是什麼?
我今年二十八歲,談過的感情不過兩次,一切看似還在「開始」階段,我也不奢求自己到底有多懂,但是我會繼續走下去,寫下去,試下去,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