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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刺的溫柔 第22頁

作者︰戲子璇

即使不想听,她也知道他接下來將要說什麼,于是,她抬起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好了,不要說了。」

「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嗎?」

「不管你要說什麼,我都會珍惜有你這個來自同鄉的朋友。」

嚴哲焦急地回應︰「我的意思……並不只是朋友……」

「朋友。對我來說你就是朋友。」任雪霞面無表情地響應︰「就僅止于這樣而已。」

嚴哲的笑僵在臉上。

懊怎麼說任雪霺這個女人呢?

心亡,是首先浮現他腦海里的字眼。

從他第一次見到她,這種感覺就非常強烈。

那時候,她剛搬來,依據日本人搬家時的習慣,會和新鄰居打招呼,並送些小禮物,所以,她也和他寒暄了幾句,告訴他自己來自台灣。

當時的她雖然笑著,眼神卻是壓抑的。

他很興奮地表示他也是台灣人,她卻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淡淡說了幾句客套話,就離開了。

原本兩人的生活並沒有太大的交集,但幾次在走廊上擦身而過時,他注意到面無表情的她總是一個人出入,沒有人陪在身邊,也沒有人來探望她,像是飄游在這偌大城市里的一顆微不足道的塵埃,出現或是消失,都不會有人察覺。

可是,她那雙烏黑而充滿故事的瞳,卻悄悄吸引了他。

她到底經歷過什麼?是否在逃避著什麼?這樣孤單的生活,她為什麼毫無反應地承受?

有好幾次,他從屋里听到有人按她的門鈴,便會不自覺地為她感到高興,結果卻總是失落,因為那些聲音,除了送貨的宅配人員或房東之外,就再也沒有別的了。

于是,他鼓起勇氣,主動找機會與她攀談,拿著家人從台灣寄來的零食,甚或是自己做的料理,前往拜訪她,她沒有拒絕,話卻說得很少。

她與他閑聊許多生活上的瑣事,卻從來不提她到日本的原因。他對她的了解也就僅止于她在台灣時曾經是高中老師,現在在道頓堀的章魚燒店工作,對未來沒有任何規劃,也不知道會在日本待多長時間……

她閃避越多,內心的傷便越欲蓋彌彰,也令他越想靠近她,試圖撫平她內心的皺褶。

然後,關心成了心疼,心疼又成了更強烈的保護欲,他開始希望自己能讓她那顆已亡的心再次跳動……

今夜,他幾乎就要將心意說出,卻被她制止。

滿腔熱情卡在喉中,進退不得。

「而且你知道嗎,嚴哲,我不適合你。」她繼續補充︰「你看到的不是最真實的我,我並不像日本女人那樣,擁有溫柔成熟的小女人特質,曾經有人說過我是……一朵帶刺的玫瑰。」

「生活上的事,我們可以慢慢磨合……」嚴哲不死心地說︰「有一天那些細刺也許就會軟化——」

「但是,沒有細刺的玫瑰,還能算是玫瑰嗎?」她打斷他的話。「這是借口?大概吧。但說穿了,就是我並不想和你一起生活,我不愛你,所以無法與你磨合,或是包容你在生活上的種種。」

也許,被愛是幸福的……

這些日子以來,嚴哲對她的關心、耐心的問候與照顧,她不是毫無感受。

如果她是他渴望得到的人,他會改變自己來配合她,以她為主,這也是世人都渴望的幸福模式。

況且,世界上太多的男女情愛,到最後,留在身邊的那個,總不是最愛的那個人。

然而,她就算包容了、嘗試了,還是無法完整填補心里的空洞,就像是歐凱恩過往所做的決定一樣。

愛人會痛苦,甚至遭受放逐,但是,她不想重蹈歐凱恩的覆轍。

順著她的話,以及她眼里深沉的暗涌,嚴哲心里大概有了譜,「你是因為感情的問題,才會一個人到日本來吧?」

「這個答案並不重要。不過……我們的對話確實讓我想起那個人。」她笑著,回想今天在店內歐凱恩對她說過的話,不禁感到一陣鼻酸。「我當時到底在想什麼?為了讓他永遠記得我,我可以愛到毀滅一切,卻吝于包容我們之間的磨擦……如果當時我退一步,或是多一點女人應有的溫柔,我便不需要逃到這個陌生的國度,舌忝舐一直好不了的傷口……」

丙然。

人之所以心亡,其來有自。

他忍不住張開臂彎想擁她入懷,她卻往後閃開了。

她並不領情的反應,加深了他的失落。「雪霺,你連試都不願意試嗎?就算我無法帶給你過去所擁有的驚心動魄,兩個人平凡度日,至少不再孤獨,這樣不好嗎?」

「既然無法愛,就不要試著去愛。」她對他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嚴哲,聖誕快樂,但……請別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雪霺……」

她沒有理會他,轉身打開門,進屋。

靠著門板,面對著一室黑暗,卻彷佛能清楚看見歐凱恩的輪廓。

只看了一眼……在章魚燒店她只看了他第一眼,她就知道一年來的逃避閃躲,竟是一點意義也沒有。

那雙哀傷的眼眸,以及每天每夜總會在夢里遇見的儒雅面容,僅只一眼,就又擄獲了她。

如他所說,關于愛這種狂暴的化學反應,沒有就是沒有,但要是有……就完全沒有「雲淡風輕」、「事過境遷」這回事。

但是,可以毫無保留地再愛嗎?她已經懂得如何去愛了嗎?被愛戳瞎的眼已經重見光明了嗎?如果他們能在一起,過去的老問題還會存在嗎?

一個個問號勾動她的心跳,讓她幾乎想不起方才嚴哲到底對她說過什麼。

她從來都是這樣,生命里無足輕重的人,總如一閃而過的浮扁掠影,而如烙痕的那些人,無論經過多久,都還像是剛燙上胸口的。

第7章(1)

棒天清晨。

他們準時在車站踫面,搭了四十分鐘左右的JR到奈良,又轉了一趟公交車,到達位在若草山麓的廣闊都市公園——奈良公園。

奈良公園佔地廣達五百多公頃,許多世界遺產如東大寺、春日大社及興福寺,都屬于奈良公園的範圍。

一年四季,均有必須造訪奈良公園的理由。春天,櫻花樹下凌空飄飛的落櫻如粉紅的細雪,彌漫淡香;秋天,飄落的紅葉燃燒即將劃上句點的生命,在地面鋪設了一道霞般的道路。

此時雖是冬季,一景一物皆多了一份蕭瑟,卻仍不失生息。

因為,廣大的草地上有著一群被視為天然紀念物的奈良鹿,悠閑地棲息、漫游著,模樣逗趣可愛。

才從巴士上下來,歐凱恩便被眼前鹿群吸引,他滿是好奇地看著這片從未到訪的景點,連日來緊繃的神經終于稍稍有了舒緩。

「如何?」任雪霺以笑迎向他。

「這地方真好。在緊繃的城市里過久了,這種讓人放松的景致真好。」他看著她,「你怎麼知道我現在需要這樣的地方?」

「你需要嗎?」她的笑稍微轉淡,「我只知道我也需要……不過無所謂,我們心里想的向來是一樣的。」

是啊,他們擁有那過于相似的本質,也同是帶刺。

她甩甩頭,把紛亂拋向腦後,自然地握住他的手走向路邊小販。

她遞給小販三個百圓銅板,得到了兩份以紙封條包裝的餅干,她把其中一份交給了他。

「我們不是才在車上吃過早餐嗎?」

「這不是要給你吃的。」她發出笑聲,露出了皓齒,「這是專門販賣給游客喂食鹿群的……當然,如果你不介意,也是可以吃啦,不過……」

話沒說完,任雪霺退後兩步,往一旁的商店門口閃躲。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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