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他就是無法對她置之不理。
可他那堅決的回答,卻讓若冰頓感不知所措。
「我、我不能離開……」
離開眠緋塚?這種事她連想都沒想過!
「為什麼?」難道在這空無一物的荒山上,有什麼事物束縛住她嗎?
「我必須守在這里,等秋姐姐回來……」她據實以告。
那只花妖?龍耀礬眉頭一挑。
「等她?為什麼?」
「我和秋姐姐約定過,在她回來之前,絕不會讓人破壞這片赤艷。」這一朵朵散發出毒香的紅花,可是攸關著秋姐姐的性命啊!
然而她的回答卻令龍耀礬心底涌起陣陣不悅。
「這片紅花,應當是那只花妖自己的責任吧!」該負責的人自己撇下不理,卻要由她代扛、一輩子死守在這座荒山上嗎?「更何況,我應該已經說過了,那只花妖現在身受重傷,是死是活仍是個未知數,你確定要繼續在這雪山之巔沒日沒夜的等?倘若她有了萬一,無法依言回返,你還是要繼續等下去嗎?」
永無止境的等待……思及此,若冰不由得為之一凜。
「不、不會的……」
「再者,依你的體質,應該無法與這些毒花共處吧。」他睇了眼她泛紅起泡的手背,那是剛才敲暈她時沒多加留意,以致讓她不小心觸踫到紅花花瓣所致。
本以為她也是不畏毒的體質,豈知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
眩人的毒香或許對她無用,但她脆弱的肌膚卻觸踫不得紅花花瓣,只能靠冰晶隔絕與花朵的接觸,所以凡她所經之處的紅花均被凍結成柱。
但,這座山頭的風雪如此猖狂,被風揚起的落瓣多不勝數,就算她有寒氣護體也無法完善防護啊。
好好的一個美人兒,卻不得不讓自己暴露在隨時可能遭受毒傷的危機之中……
他開始對那只花妖感到厭惡了。
「我……」他竟然注意到了?若冰感到意外之際,連帶想遮住傷處,卻忘了自己現在根本動彈不得,讓她不禁感到懊惱。「放我下來!」
「不放。」他堅持。「你為了她留守,為了她藏匿起這片紅花不教人侵入破壞,獨自一人留在山巔面對所有凶險,但,你所付出的一切,真能得到應有的回報?」
「我……」
「再說,你應該也很擔心那只花妖吧?」心念一轉,他換了個方式游說︰「與其在這兒等到天荒地老,倒不如跟我下山去找她,直接當面得知她的情況,也好過在不確定中兀自猜疑憂心吧。」
面對他的熱切,不禁令她心生動搖。
「可、可是……」倘若連她都離開了,那這些赤艷該怎麼辦?
「沒什麼好擔心的。」知道她的擔憂,他柔聲安慰道︰「就我所知,那些有心捉妖去領賞的江湖高手早已差不多都來過,從此下落不明了。」剩下的不是能力不足尚在等待時機,便是和他一樣對花妖或懸賞金沒興趣的。
至少他可以保證,短期之內沒人有這能耐闖入山中。
接下來,只待回去後,把責任歸屬丟還給原物主就行了。
若冰緩緩朝那片如血般的赤艷望去,眼中有著迷惘。
不需要擔心……是嗎?
在她獨自啃噬孤寂的這段期間里,確實不見任何除妖客的蹤影,本以為是因為她隱藏了紅花影跡的緣故……
事實,真如他所說的那樣?
離開這里……真的沒問題嗎?
她不想,不想再繼續孤單一個人守著這處冷清的冰封山巔……這樣,真的可以嗎?
她能……相信他嗎?
「和我一起回雙龍堂吧。」龍耀礬繼續低聲誘哄︰「相信我,跟我走吧。」
第5章(1)
眠緋塚再度顯紅一訊,不出幾日便傳遞了近北各城的大街小巷。
「花妖、花妖復活了啊!」
「怎麼會……那只妖孽不是已經被毒手神醫給消滅了嗎?」
「或許是那只花妖詐死,騙倒了毒手神醫呢!」
「難怪之前山頭的紅花明明就沒了影跡,整個北境卻還是籠罩在毒香之下,原來是這麼回事……」
「那只妖孽會不會一時氣憤,下山來尋仇啊?」
「不會吧!」
「那可就糟糕了啊……」
北天城的某間茶館內,眾人圍聚在一起交換最新情報,句句不離北境幾日前的驚人變化——原本恢復白皚的北境山頭,再度點染上了那抹令人駭然的血色殷紅。
不過,在眾人惶恐不安的氛圍里,還是夾雜了幾名事不關己、以看戲心態看待一切的外來游客。
例如,角落里那名高大的灰衣男子,對于眾人的交談內容充耳不聞,而是專注于身旁罩著一身寬大斗蓬、遮住面容的小泵娘。
「這是熱的!」若冰掩不住一臉驚奇,對著剛送上桌的熱包子仔細研究了起來。
「你沒吃過熱食嗎?」
「沒有。」若冰誠實搖頭,細白的手指貪戀包子上頭的暖意,一下一下地戳弄著。
以往在山里,她們只能依賴野果裹月復,冰封的山巔上,不論任何事物都透著令人顫抖的寒意,沒有絲毫溫度。
「包子是拿來吃的,不是拿來戳的。」要再讓她這麼戳下去可就不成形了,龍耀礬自盤中取餅一顆放進她手中。「來,嘗嘗看吧。」
「唔……」一股暖意瞬間自手心流進心底,引起她一陣顫栗。
看著她的反應,令龍耀攀忍不住發噱。
好一顆溫暖人心的包子。
依依不舍看著手中的包子,若冰猶豫許久,終于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軟白的包子皮透出陣陣面香,在口中化出一股甘甜,令她吃驚地瞪大雙眼。
一旁看著她猶如麻雀啄食的龍耀礬,只覺哭笑不得。
在那堪稱完整的包子皮上,只缺了一小片不到半個銅錢大的薄皮,這……有吃跟沒吃一樣嘛!
是說,只靠那一小口,就能讓人露出一臉仿佛嘗到人間美味的表情,這間茶館的點心廚子也該感到欣慰了。
「如何?」他忍笑問道。
「好特別的味道……」是她不曾嘗過的滋味呢。
「咕嚕……」
突如其來的一陣響聲,令若冰尷尬地呆了半晌,隨即羞紅了臉。
沒嘗到食物之前,還不覺得肚月復有饑餓感,但現在……
見狀,龍耀礬終于忍不住笑出聲。
「既然餓了,就多吃點吧!別客氣。」
看著她如獲珍寶般的細細品嘗,他也忍不住拿起一顆一口咬下——
不過是顆再普通不過的肉餡包子,沒什麼特別的嘛!
百般無聊地轉首朝窗外望去,街上絡繹不絕的人潮,因為北境山頭的變化而顯得好奇與不安,然而其中卻也隱隱摻雜了幾分別有目的的不懷好意……
他幾不可見地微頓,目光不著痕跡地朝四周掃去。
有人盯上他們了。
看來這些「劣狗」的鼻子還真不是蓋的,本以為自己的樣貌平凡,加上甚少如此光明正大地外出,應該不容易被認出才是,沒想到卻失算了呢。
他暗自睇向身旁的若冰,發現她低垂著頭,拿著包子的手正微微地顫抖……
她也察覺到了嗎?
「很冷嗎?怎麼抖成這樣呢。」他不著痕跡地伸手將她身上的斗篷拉好,將她的模樣掩得更緊實,免得她的美貌引來其他不相干的蚊子蒼蠅。
若冰緩緩抬頭,無助地盯著他。
「大熊……」輕喚到一半的稱呼,在他嚴厲的目光下倏然噤聲。
須臾,龍耀礬若無其事地對她扯出一抹笑。「別擔心,有我呢。」他靠近她耳畔輕聲低語︰「只不過,這兒似乎不適合繼續悠閑用餐就是了。」
「那……現在呢?」她怯怯一問。
自從隨他下山後,因為對眼前一切未知的事物感到茫然無措,讓她凡事只能以他的決定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