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耀礬微微一笑。
「找、到、了。」想跟他玩捉迷藏,她可還差得遠了。
若冰不由得瞠目結舌,腦袋頓感一片空白。
怎麼會……這人竟能看透雪晶反射出的幻象!
「放、放開我!」一回過神,她立即死命掙扎。
「別慌,我剛才不過是說笑而已。」對于她激烈的抗拒,龍耀礬滿懷無奈地嘆息。「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然而,被恐懼淹沒的若冰,對于他所說的話完全沒听進耳中,只是一逕地掙扎。
「放開我!」
怎樣也無法掙月兌箝制的她神色倏凜,只見原本盈滿驚懼的雙眼彷佛罩上一層寒冰般頓失神采,一股異樣的寒氣自她周身輻射而出,周遭溫度剎那間明顯急速驟降——
龍耀礬察覺異樣,雖然心中甚感驚愕,卻依舊不願放手。
她剛才那一招並非奇門遁甲之術,既不是事先布好法術陣式,也不是靠速度迷惑雙眼,卻能在眨眼間隱去身影……
要是就這麼放了,豈不又得再一次眼睜睜看著她消失?
不過,雖說有極陽內功護體,可他既不知這股寒氣究竟會下探到何種程度,也無從預測自己在這股異常的寒氣包圍之下到底能支撐多久……
既然用說的沒用,那就改用行動表示吧。
旋即,龍耀礬不由分說地將她一把拉過,擁入懷中!
這股熟悉的觸感是什麼?
冰冷的眼瞳浮現出了淡淡的迷惘,那令人發寒的凍氣也因而沒了後續動靜,甚至逐漸減弱。
在那幾乎被遺忘的遙遠記憶里,似乎也曾有誰這麼對她做過,讓她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什麼叫做「溫暖」……
「你還沒想起來嗎?」滿懷無奈的聲音自她頭頂響起。「十年前,我在山壁的岩縫中找到你,記得嗎?」
山壁?
對了,曾經有過那麼一個地方,那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可以躲起來偷哭的地方,可是後來卻被人給發現了。
被一個高大粗壯、像熊一樣的少年……
茫然的眼瞬間回神。
「是你!」
她微訝的低呼令龍耀礬露出一彎淺笑。
「你記起來了嗎?」
「你是當年上山來找人的那個大熊男?」
笑容瞬間僵在唇邊。
「大熊……男?」那是什麼鬼?
「呃……不、不是,這個……」意識到自己竟然把私自對他取的昵稱說溜了嘴,若冰不禁尷尬地立刻轉移話題︰「那、那個,為、為什麼你會在這里?」
「……我來找你。」他順著她的詢問避重就輕道︰「那時沒能來得及向你道謝,你就不見蹤影了,這件事一直令我無法忘懷,所以,我一直希望能再見你一面……」
「我……」听著他一番感人肺腑的誠摯說詞,若冰卻是忍不住顰起雙眉。
「這山巔上只有你一個人嗎?」他環顧空蕩蕩的四周,眉宇微蹙。「看你這副瘦骨嶙峋的模樣,可見山上的生活並不好過啊——」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突如其來的輕聲低語,打斷了他的話。
「什麼?」他怔了下,隨即一頭霧水地垂首詢問懷中的人兒。
「你毀約了啊……」
在他尚模不著頭緒的當下,若冰反手用力一推,掙月兌出他懷中。
「什……」龍耀礬一時反應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的身影再度消失在風雪之中。「等等!」
毀約?他有立過什麼誓約嗎?
偏偏在那被遺忘許久的記憶里,他還真搜尋不到任何印象。
你已經忘了吧…
淡漠的呢喃回蕩在冰封的天地間,猶如山哭那般虛幻不實,四周原本退去的寒意再度竄起,將他給團團包圍。
「這是怎麼回事?」龍耀礬不解地對著呼嘯的風雪發問。
他明白自己似乎是觸怒了她,但對于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或說錯了什麼,卻是完全毫無頭緒。
奇怪的是,剛才還能靠著冰雪聲響的細微差異察覺出她的所在,但現在卻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她當真還在這附近?
「寒若冰!」沒由來的不安與焦躁,讓他喊出了那塵封已久的名字。
……你為何而來?
縹緲的聲音平空響起,那語氣中的冷冽程度,連他都不禁為之顫栗。
這般冷酷到近乎無情的聲音……當真是她所有?
「我不是說了嗎?我是來找你……」
你說謊!
突如其來的怒語,伴隨著更為強勁的風雪直朝他襲來,令他不由自主地退了幾步。
「我沒有!」他不服地大聲抗議。
他沒有說謊,頂多是沒把來此的理由全盤托出而已。
人類,不能信任……
聞言,龍耀礬不由得皺緊眉頭。
「你不也一樣是人嗎?」
空中沒有任何回音,但,風雪之勢依然持續增強。
你也是除妖客吧。
不帶絲毫情感的聲音,明顯透出一股殺氣。
你也是那打著正義之名行迫害之實的人啊……
不對勁!
龍耀礬心頭一凜,隨即瞪大雙眼——
剎那間,前方的艷紅中倏然劃出了一道分界線,定楮一看,那道線竟是瞬間遭凍結成柱的紅花。
思緒甫一轉,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只見以那條冰柱線為界,一道極強的凍氣猛然朝他這方迎面撲來,遍地紅花隨之罩上一層冰殼,天地瞬間遭到冰凍,萬物頓時失去生息。
而身處其中的他,也在那眨眼間,成了凍結的冰晶之一。
第4章(1)
「你把那人帶到哪去了?」
「我、我……」面對一臉冷厲的寒霜,若冰畏縮地顫抖囁嚅︰「因為、因為那人已經昏過去了,所、所以……」
「你太天真了。」寒霜不悅地責備道︰「要知道,像那種失去至親、深受打擊之人,根本不曉得會做出怎般的瘋狂舉動,若是因你的一時心軟,卻反給我們帶來災禍的話,那該怎麼辦?」
「我……」面對尖銳的責難,若冰啞口無言。
她絕不是心軟,她只是對于那名青衣少年的悲戚哭喊感到不忍,不忍那股哀傷在這冰封的天地間徘徊不去……
她真的沒有要救助那名少年的意思,雖然沒直接取走性命,可她把他棄置在那塊靠近山麓的雪地中,倘若他沒能及時醒來或是讓人發現,成為另一具尸首也只是時間上的問題而已。
然而,面對霜姨冷酷的訊問,她卻是怎樣也無法明確表達自己的想法。
總覺得,不管自己怎麼解釋都是錯的……
無法被認同的挫折,總讓她不由自主地想哭,但在這嚴酷的天險之地里,哭泣是軟弱的表征,眼淚是不被允許看見的。
所以,軟弱無能的她,只能找地方躲起來偷偷哭泣。
直到那一次,她遇見了他……
「剛才又有人潛入山里了?」
山頭的風雪,是霜姨制造出的警戒網,一旦有人入侵,便能立即從風雪的擾動變化中察覺出來。
「咦!」若冰的心頭不由得驚跳了下。「沒、沒有啊。」
但,寒霜銳利的雙眼卻毫不輕放她的回避。
「你剛才見到了誰?」
「沒、沒有,我沒看到人啊!」若冰急忙反駁,目光卻是心虛地不敢直視前方。
「哦?沒有嗎?」寒霜雙眼微眯,「那麼,殘留在你身上的那股氣味是怎麼回事?」
「咦?這……」若冰緊張地抓緊雙臂。「這、這是……我、我剛剛在山林中遇見、遇見一只熊……」
寒霜挑了挑眉。
「熊?在這四周遍布毒香的情況下,竟然還有野獸得以存活?」
「這個……」無助的目光驚慌地轉了轉。「也、也許是從別的山頭跑來的……」不自覺地咬了咬下唇,她已經扯不下去了。
沉重的寂靜凝滯許久,寒霜徐徐站起身,朝她走來。
「到底是找的教養出了差錯,抑或是天性使然呢?背離人群、與我們共存的你,竟然學會了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