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過八點呢,她今天可真早啊!看著不斷跳升的樓層數字,管觀越來越緊張。
「當」一聲,二十五樓到了,她踏出電梯……咦!
側頭望向機器人辦公室,看到他的背影讓管觀止住步伐。
一向在八點二十五分現身的機器人比她早呢,听到電梯停靠的聲響,原本駐足窗邊的他回過身——
避觀覺得自己的心髒好像漏跳一拍了,也覺得有些腿軟,機器人沒有什麼特別表情,只是那雙眼鎖在她臉上,視線游移著,像是在掃瞄她的五官,最後定在她的眼。
避觀覺得臉熱熱的,呼吸有些困難,又覺得口干舌燥,彷佛失去語言能力。
「管觀,」他這麼叫喚她。第一次,管觀覺得他的聲音好迷人,叫她的語調像是帶有催眠力道。「早安。」
避觀困難地吞了口唾沫。「羅先生早。」
他點頭了,掛起淡淡的笑。
為什麼才三周不見,為什麼他明明是去出差,管觀卻有種錯覺,彷佛機器人像是回原廠保養過了似地,全身上下散發著新奇的、迷人的魔力,害她移不開視線?
而他望著她的模樣,也好像她是新品種似。
避觀呼口氣,揚起右臂伸出食指,清清嗓,「羅先生?」
「嗯?」他的應聲很輕,但視線仍很熱切。
「我找到一家口碑很好的意大利餐廳,要去嗎?」管觀一鼓作氣問著。哎呀!她會不會是全天下最大膽的秘書啊!
他目光方向不變,但稍稍側頭。「好。」
避觀揚起笑容,低下頭又抬起,再次,對上他的視線,只覺自己快被融化了。
「那……就說定嘍?」她傻笑問著,傻笑是因為意識有點混亂,月兌口問幾乎是反射行為了。
「好。」他還是點頭,但附贈一個微笑。
避觀看著他的笑,眨了眨眼,只覺昏眩,唯一想得到的反應是逃離現場,看來主動撲倒對方的本領,她還是不及格。
避觀踏步邁向自己的座位,僅踏兩步又忍不住回望,他還是盯著她,像是帶有疑惑,又有一絲分析,再加上笑意。
避觀回以微笑,跟著連忙起步走,落坐自己的位子,她嘴角揚得更高,伴著止不住的笑,還有上升的體溫與微醺的醉意。
樂陶陶得有些呆了!避觀捏捏自己的臉頰,仍是捏不散臉上的笑容。
輩事那麼久,該是懂機器人的啊!自律是他重要的特質之一,也是他會讓人認為內斂沉穩的原因。
所以短暫問候後,他仍專注如常,如行程安排的上樓參加高階主管會議,一樣認真地閱讀公文與報告。
避觀側頭打量他的臉,他的雙眼皮是內雙耶,才會看來有些抑郁吧!他的鼻子高挺,完全符合俊俏定義之所需,而唇邊那隱隱的胡渣,則有些性感……
避觀又覺得口干舌燥了,甩甩頭,連忙坐正。
但他抬眼了,視線定在她臉上,跟著收回又重新定位,像是暗暗呼口氣後,才開口︰「管觀,很好。」
避觀笑了。這分析報告她寫了三天呢,認真的程度遠超過當年準備畢業考。
她喜歡他表現稱贊的模樣,他剛看她的報告時,像是對她的創意有些驚訝,但仍專注地進一步看她的分析與結論,眉頭舒展,嘴角稍稍上揚,又偶爾輕輕點頭,滿意了,卻是一臉含蓄,像是怕她誤認為他會放水似地,想了想措辭,才開口稱贊。
早知他是公事公辦的,她才那麼認真啊。
「下一季開始,我們可以用你的構想和旅行社配合。」他又說。
避觀笑著點頭,身體像脹了氣的氣球,輕飄飄地,飄浮間又不知打哪來的勇氣,帶笑對上他的視線;像是響應或說被感染,他側著頭盯著她,然後浮起微笑。
視線交纏會引起火花,而讓人產生時間暫停的失措感,他猛地皺起眉,愣了一下,吁口氣,看了看表,才又抬頭看她。
「那就先這樣吧。」他合上報告,低聲說了這麼一句。
避觀笑了、懂了,起身踏開,但行到門口,他叫住她了,「管觀。」
她回頭,他仍是看著她的眼,遲疑片刻,才站起身走到她身畔。
「有人要我轉交給你。」他由口袋取出一封信,交給她。
避觀掛上笑,覺得自己剛才的模樣一定很呆,因為見他走來的樣子,自己像虛月兌般差點站不穩,是他的視線吧,讓她虛月兌。
她接下信,抬眼看他,他有輕微的無可奈何表情,讓管觀笑了。
像小學生的字跡在信封上注明給管觀,署名羅善時。她拆開信,是對方提醒她,今晚九點要請她喝一杯,地點是四行倉庫,管觀現在知道在哪了。
「嗯。」管觀笑著點頭,跟著揚起頭,他就在她身畔低著頭打量她。
呼!第一次距離近得不到二十公分,管觀發現自己心慌意亂,簡直手足無措,只下一個沖動,幾乎就要踮起腳尖付諸行動,卻見他伸指虛點她的唇。
「第二級。」他眯著眼,帶著不明顯的笑,啞著嗓說著。
咦!他說什麼?管觀看著他,眨眨眼。
「管觀,」他遲疑片刻,才又開口︰「我得進入安全模式了。」
她皺眉,但隨即懂了。他對她笑著點頭,她響應一笑,才走回到自己的座位。
避觀終于懂,懂為什麼他會說她是計算機黑客。
對他而言,公私之間是絕對界線分明,他需要專心,而她讓他分神。
盡避他先前視線迷亂,但他仍是克制。正如他是機器人一般,上班時不談私事,下班後不煩公事,而她干擾他的既定程序,所以他現在要進入安全模式。
原來真不是眨意啊,而是一種無可奈何。
唉!避觀笑嘆,看了看表,稍後他要約見經理呢,是該專心的。
避觀收起混亂的思緒,擺頭坐正,開始匯整先前搜尋的競爭者數據。
好吧!老實說,機器人的確有點不羅曼蒂克,但真要比較起來,若在上班期間公私混雜落得加班的苦果,她喜歡機器人在這方面的理智。
唉!她管觀一向都是很理智的啊!都是芊汝這個惡友嚷著什麼撲倒,害她有點胡思亂想。嘖!近墨者黑。
戀愛行為絕對無公式可循?幾十億人口中,還是有人和他們的一樣吧?
準點下班,相視以對,等待電梯時,管觀告訴他意大利餐廳所在,他帶笑點頭,然後乘著電梯一路沉默,無論是在其它乘客加入前還是加入後。
一定是偷偷模模的色彩帶有催化作用,讓晚餐之約帶些緊張與刺激。搭捷運的管觀比讓人接送的機器人早十分鐘抵達餐廳。塞車啊?她笑問。他帶著淺笑點頭。詢問與響應之間,有種默契似地。
同樣的點餐後不發一語,但氣氛不是尷尬,該說是好靜的人原本就習于沉默,而愛講話的此刻正專心打量對方。
避觀發現,說機器人沒有另一面是錯的。下班後的他,神情明顯輕松許多,就像當初瞧見他閱讀時的自得。
「管觀?」
換她學他了,看著他候著。
「你去過四行倉庫了?」
「嗯。」
「他們很吵。」
避觀笑了。他講那四個字與言語時的表情,各種情緒混雜在其中,她一听卻能馬上明白他的意思;同時,似乎也像在表達著,他知道她造訪過酒吧,也知道她因而對他改變看法。
「若羅善時在的話,更吵。」他又說。
避觀噗哧笑出聲了。「我也很吵。」她好笑說著。
「你還好。」他笑了,淡淡的,「把你算進去排名次的話,你最多只能得第三。」
炳!這是指她比較謹言慎行還是他比較願意忍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