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森對機器人心服口服呢。看來機器人成功收服了一只神奇寶貝。
機器人以討人厭的方式做好的事,因為不需要的事就不廢話或花時間。而所謂的討人厭也不過是她個人主觀情緒。事實上,從她進四維的第一天所觀察到的,他一直都是公私分明、公事公辦。
避觀笑了。
機器人或許是傲慢,或許是人際白痴,只留心他認為需要留心的事。
原來真像芊汝所說的,什麼計算機黑客的比喻,真的就只是比喻;對機器人而言,他找她吃飯,就只有一個原因,男人請女人吃飯的最單純的原因。
唉!若說他真是機器人,他不需要听她說廢話,也不需浪費時間和她吃飯呢。管觀笑了。原來羅善淵是個相對單純的人,簡直容易解讀之至。
雖然很悶但也單純,私底下的他該是這樣吧,管觀猜想。難怪他有問必答呢。
是因為「可能」被喜歡著而開始喜歡對方,所以漸漸地只注意到對方的好?
還是因為听到他人對機器人的評價,那種喜歡的感覺才漸漸強化?
不只張學森。
執掌航班計劃的老經理午休快結束前,帶水果來分享給管觀,也滿臉都是笑意。
近來老經理終于懂了︰手下的專員當然不如他,但他一天不改急著接手的態度,專員們就永遠不會成長。
這是他對管觀說的話,嘴里完全沒提到機器人,只是笑嘆著。
當初被批評細節瑣碎的、凡事以上司意見為最終考慮的,也進步了。在電子化處理的原則下,經理們不需要特別交書面報告,而是電傳至副總室的信箱,由管觀匯整,一起傳送給機器人。
機器人要她閱讀報告呢,是訓練她吧?她也獲準看他的回復——然後打印扒章公告或核準執行——他的回復越短,表示報告越沒問題,有些甚至只有OK二字。
看著他的回傳時間,管觀好笑地想著,機器人就是機器人,換算時差,他還是只在上班時間處理公事。
但盯著他的回復,除了公事,別無其它……機器人真的喜歡她嗎?
他下班後都在做什麼呢?
避觀皺起眉,越來越疑惑。
電梯門「當」一聲,管觀抬起頭,見到難得的訪客。
「陳經理。」管觀站起身招呼著。
人力資源部是平行部門,陳奕茹管的是人事招募為主,偶有往來但通常都是透過書面或內部網絡,也是管觀職位不高,就算公司跨部門開會也沒她的事。
「管觀,忙嗎?」陳奕茹笑著問。
「還好。」管觀點頭笑臉以對。
「這是下個月業務各部會的人事招募行程,有些面試需要相關經理人員一道參加,給你一份參考。」陳奕茹拿出文件解釋著。
「好。」管觀笑著接過,瞧了一陣。其實以書面或電傳就可以了,怎會勞她的駕?雖是疑惑,但管觀仍歸檔了。
抬頭見陳奕茹正打量她,管觀忍住皺眉舉動,揚起微笑。「我前陣子一直猜,我是不是頭上長角。」
陳奕茹一愣,隨即笑了。「嗯,我懂你的意思。」
「喔。」管觀微笑點頭。該是大家都听過八卦了,雖然現在幾乎已經過時。
「你還習慣嗎?」陳奕茹問,隨即又加注︰「我是指和羅副總共事。」
避觀帶笑看她。後來知道,陳奕茹是機器人在美國念研究所時的學妹,兩人交情該不錯吧,對方這麼問,她該怎麼答啊?
「習慣了。」管觀帶笑回應。「其實羅先生的要求很簡單。」
陳奕茹點點頭,將視線送至空蕩的機器人辦公室,又轉回頭打量她。「管觀,下班後要不要去喝一杯?」
咦!避觀笑了,最近她人緣挺好呢。但她沒錯過這位人管經理的打量,雖然只是短暫幾秒,可是看來像是在研究,研究她管觀。
「好啊。」管觀笑著接受邀約。
「好。」陳奕茹爽快地應一聲,跟著又微笑,「不加班是現在的趨勢,五點四十五,我在樓下等你。」
避觀掛著笑,直覺陳奕茹會在等候電梯時回頭,于是站著候著。
丙然,陳奕茹回頭了,望她一眼,又連忙浮起笑容致意,才轉回頭。
是女人的直覺嗎?管觀覺得,陳奕茹看她的模樣,有點像在看情敵呢。
但……又有點不像,只是哪里不像,她又說不上來。
人的感官是很奇妙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的管觀,掛著微笑、滿口不住說著歡迎光臨,一邊收錢給票,但同時仍能感覺到四道目光在打量自己。
稍早在四維大樓門口集合,陳奕茹這麼說︰「除了請你喝一杯,再外加一餐晚飯如何?」那晚飯是一個便當,有點寒酸,居然只花八十元打發她管觀。
讓管觀意外的是,陳奕茹帶她去的地方不遠,若不塞車,大概只有二十分鐘的車程。途中陳奕茹外帶了三個便當,三個,然後只是帶著笑專心開車,沒多解釋,跟著就來到住商混雜區的一間酒吧前。
狹長型的一樓空間坪數挺大,進店則是吧台區,里頭有個舞台外加一片空間,像是表演場地。店內桌椅不多,裝潢呈現悠閑的雅痞風格,不甚搭軋卻有著奇異的協調。
店內早有一名男子候著,很熟悉的臉孔,說俊美倒不如說是溫和煦人,就算不笑也很親切,黝黑的膚色淡化他的柔性特質,而呈現陽剛的爽朗。
「管觀、羅善仁。」陳奕茹這樣相互介紹著。
啊!原來是羅家老三,見過照片的。
當時羅善仁像是愣住了,睨了陳奕茹一眼後才掛起笑,向管觀問好。
「小茹找你來幫忙啊?」跟著羅善仁笑問。
「幫忙?」管觀丈二金剛模不著腦,只能傻笑。
後來才知道,周五是這家酒吧的搖賓之夜,五名工讀生有三名暑假回鄉,她管觀就成了臨時工讀生。
匆匆啃完便當,管觀開始賣命,招呼進場、端盤子送酒,客人一多點單就更不得了,忙得管觀腿都快斷了。
幸好駐店樂團的表演出色得讓管觀忘了來回忙碌的疲憊。順著節拍踏著步伐,在擁擠的客人間穿梭著,店內樂音震得人心激昂,加上樂迷的叫好,管觀根本听不見其它聲響,但全身細胞仍感覺四道目光的打量。
是的,她發現羅家老三和陳奕茹偶爾會送視線到她身上,打量她、分析她。
若不小心對上他們的視線,管觀會回以微笑,但心中仍是禁不住好奇。
終于散場後管觀才有機會坐下,有點癱軟地將自己半掛在吧台前。
「善仁,給管觀一杯長島冰茶吧,我欠她的。」陳奕茹也差不多時間落坐。
「這杯長島冰茶是不是很貴?」管觀笑了。
「折算工資差不多吧。」陳奕茹笑著回。
羅善仁只是笑著調酒,並不言語,很快地送上酒和小點心招待。
「我就說善仁最好了,是四個老板中第二大方的。」陳奕茹挑起一片魷魚絲。
「四個老板?」管觀解嘴饞,一邊問。
「三個羅家人外加一個搞劇團的。」當免費勞工也換得一杯的陳奕茹笑著說。
「三個羅家人啊,」管觀瞧了眼掛著微笑的羅老三。「是邊陲三人幫嗎?」
羅善仁和陳奕茹都咳出聲,相視而笑。
「原來這稱呼真的挺有名的。」羅善仁總算出聲。
「定義也不假啊。」陳奕茹笑了。
羅善仁點頭。「的確相當符合。」
避觀笑了,原來機器人下班後還有另一種身分啊,酒吧老板呢,有點不像。
「店名叫四行倉庫有什麼涵意嗎?又是誰提議要開酒吧的?」管觀笑著問。
陳奕茹看了管觀一眼,又將視線送至羅善仁,後者揚眉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