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觀啊,我幫你準備人參茶,你保溫瓶要記得帶。」媽媽晃到廁所前,打量女兒,很是心疼。
「好。」管觀回著,吐掉滿口牙膏水。
「我看你換工作比較好,你老板老愛找你們一起去應酬,不好!」
「喔。」管觀擠出洗面女乃,一邊抹臉。「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吃苦可以,喝酒不必。」管媽媽不以為然。
避觀點頭,將臉沖洗干淨。「我再撐一陣子,以後就什麼工作都做得來。」
避媽媽遞過干毛巾,又拍拍女兒的頭。「晚上要不要加班?小齊今天回來,難得一家子一起吃飯。」小齊是管觀外派異鄉工作的哥哥管齊。
「應該不用加班。」管觀皺眉想著。「若是要,我會想辦法趕在七點半前回家。」
「那就好。」管媽媽總算笑了。
避觀回房換好衣服,便想沖出門,見媽媽抓著保溫瓶遞來,傻笑接過才踏出家門趕上班。
步至捷運站擠上車,偶一抬頭,瞧見對向的某站,就靠近四維總部,想到不久前的面試,不知該不該嘆自己與錢多事少離家近的工作無緣。
應該是最後一關的哪一題回答錯了吧?還是因為自己長得不像秘書?
看著車窗里的倒影,一頭短發似乎不是秘書一職該有的。
雖是沒有期待,卻並不表示不遺憾。
每個工作都有讓人身心疲的時候,大多數人也都是做一行怨一行,但工作是自己選的,這行雖累,她覺得還沒累到無法忍受的極限。
下了站,抵達公司大樓前,管觀拐彎去買早餐,等候蛋餅之際,手機響了。
八點四十五分,誰那麼早?
她盯著來電顯示,是沒見過的號碼,但很快的,APP程序告訴她,來電的單位是「四維航空人力資源部」。
避觀突然發現自己手臂上冒出一堆雞皮疙瘩,那感覺很像對發票時,看到末尾幾個號碼跟頭獎的相同……
避觀呼口氣,按下接听鍵。「您好,我是管觀。」
「管觀小姐嗎?我是四維航空人力資源部經理陳奕茹。」听聲音,該是最後一關的面試主管。「您十一天前曾到我們公司應征業務副總秘書一職,請問您還記得嗎?」
「是的,我還記得。」管觀瞥見老板遞過蛋餅,只好接過,一邊掏錢包。
「若我們打算錄用您的話,您還有沒有意願?」
聞言,管觀差點忘了接過老板的找錢。雖然接到來電時曾短暫做如是想,但當真正听到這樣的問句,還是不免瞬間失語。
「您還有意願嗎?」對方說話速度挺快,但字字清晰。
「呃……」管觀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沒有沙盤推演就要給答案,有點不符她的個性。
講話快不代表沒耐心,至少四維的陳奕茹就很有耐心,給了她十秒發呆。
「請問,」管觀想了想措辭。「我是備取人選嗎?」
許是問得太白了,害對方沉默三秒。「是,候補第二位。」
炳!避觀笑了。
「那再請問一下,」管觀此時倒覺得有趣。「前面兩位是上班幾天後,就被發現不適任嗎?」
避觀听見陳奕茹在笑,這時管觀想,她大概會想找候補第三位了吧。
「嗯,」陳奕茹應了一聲。「你猜得沒錯。」
炳!原來那位「藍胡子」羅善淵又來了,短短十天內又趕走了兩個人。
一手拿蛋餅、一手提著大包包,害管觀夾著手機听電話有點累,她和早餐店老板致意借了一角放好雙手物品後,矯正拿手機的姿勢。
「陳經理,恕我冒昧。」管觀揚起笑。「假若我有意願,但上班三天後,有人覺得我不適任,只怕會對您過意不去……畢竟我是候補人選,那代表其實我在適任度上,應該比前兩位還要不適該職位。」
這等于是拐著彎問前幾位被開除的原因,以及羅大副總對秘書的任用喜好了。
想不到陳經理倒是笑了。
「我坦白說吧,」陳經理頓了一頓,「管小姐,您當初在第四關文字測驗表現是第一名,您的打字速度不是最快,但最細心,打完字還檢查三遍,沒有任何錯漏字。」
嗯,她做公關的嘛,任何公開作品——舉凡廣告、文宣品有疏漏的話,會被客戶扣錢的,那是訓練出來的。不過連檢查幾遍都列人觀察,這表示……
「但是,」陳經理接著又說︰「您最後一關的表現,像是對這工作的意願不高。」
啊!避觀很想笑。她不是故意的,但自己當時或多或少有「試試」的心態。
「是。我了解了。」管觀應了一聲,感謝對方的坦白。
「所以,您該知道我們羅副總的底線了吧?」
不能忍受錯字嗎?寧可花資遣費趕人而非給人時間適應?管觀覺得有趣。
這時才想起,打字測驗放在筆試、英文能力之後,以過關斬將論點來看,原來細心真比學識、語言程度重要一些。,
「怎麼樣?」陳奕茹語音帶笑,態度不若先前拘謹。
「您們要求立即上班,對不對?」管觀問,順便瞥了眼手上的表。
「是。」陳奕茹應了一個字。「如果您有意願,明天八點半到我辦公室報到。」
要死了!真的要像芊汝說的,請假三天去當秘書賺資遣費嗎?
避觀呼口氣。「陳經理,我想考慮一下。」
「好。」陳奕茹語調仍帶笑音。「我下午兩點再和你確認。」
「謝謝。」管觀致謝,說再見掛電話,然後抓起包包趕打卡。
媽呀!避觀發現,自己的頭痛更劇烈了。
請假三天去賺資遺費這種念頭,對管觀來說,根本是雙輸局面。一來是對現在公司的忠誠度糟到罪不可赦;二來,若被四維發現,更是慘到不行。
所以要不就拒絕新工作,要不就接受新工作,還要想辦法別被開除。
避觀將文化展的新聞資料與照片匯整歸檔,一邊思考著。
家里人——包括剛好回家的哥哥共三票,一定贊成她換工作;而那始作俑者楊芊汝的態度更是連想都不用想。
但是啊,管觀數著指頭,上任三十幾天就開除七個秘書的上司,那位羅善淵先生一定很難伺候。
她行嗎?
在這現實的社會,被開除是天大的瑕疵耶!那位羅先生可真狠啊。
所以,午休時分管觀打電話給楊芊汝時,與其說是問她的意見,倒不如說是向當初出主意的人抱怨了。
「要去!要去!你一定要去!」楊芊汝越喊越大聲。「你敢說『不』,我會恨你一個月。」
「一個月?」管觀哈哈笑。「才一個月啊,那還好。」
「你這豬頭,虧我那天還請你看電影。」
「噢!」管觀哀嚎一聲。「你真是死道友不死貧道啊!」
「我哪有!我是鼓勵你邁向高薪之路耶!」
避觀哼一聲。「第一,那羅善淵很恐怖,你沒給我他的資料就叫我去送死,這是沒道義;第二,我現任老板很凶,今天辭職明天就走,他搞不好會封殺我,你還沒替我著想,這還是沒道義。」
「就跟你說羅善淵的領導風格沒人知道,才要你進去觀察啊!」楊芊汝說起理由毫不含糊。「再說,你現在的惡質老板敢封殺你,我就寫篇惡評搞死他。」
「媽呀!」管觀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只好大叫。「你說真的假的?」
「當然是假的。」楊芊汝原有的放話氣勢已然無蹤。「我是小記者,正如你是菜鳥公關,你以為別人會願意花力氣封殺你?」
「嘖!」管觀沒好氣。
「好啦!我不逼你。」楊芊汝總算恢復感性。「你這工作,常加班到半夜,沒時間交男朋友也就算了,但你老板還常抓你們一起去應酬、喝酒,你該替你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