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無論說什麼都沒法改變葉慈的心意,朔方等人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運自走至黑暗的坑底處,拿劍在坑壁上另闢出一個小坑洞,等進入坑洞里頭後,再用大石將洞口給填上。
因此當野風千辛萬苦的爬回礦山時,她連一口氣都還沒能喘過來,一眾神情愁苦、又個個眼眶泛紅的閨女們,已團團將她圍住。
她听得一腦門子的霧水,「閉關?閉什麼關?」
「大人他……」松崗邊說邊拿袖抹著淚,「他閉關是為了強行晉階……」野風的杏眼驟然眯起,「葉慈他現下的實力是相級中階沒錯吧?」
「嗯。」
「因此你的意思是,他正在閉傳說中的高階生死關?」好哇,她在外頭逐風踏雪的為收尸而奔波,而她家傷勢嚴重的神官,則是一聲不響的在坑底給她搞自殺?「是……」松崗一想到當時葉慈毅然決然的神色,又忍不住再次哽咽了起來。野風當下的反應像吃了幾斤暴烈的火藥。
「你們怎不攔著他?事前怎都不先同我商量商量?他進去多久了?還來得及阻止他不?都愣著做什麼,說話呀!」已經在坑底守了一整日的朔方,自責地在她的面前壓低了腦袋。
「來不及了……大人已吃了聖藥,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緊急閉關的,現下再去阻止,已是太遲了……」習武之人皆知,一旦開始晉階,就再沒法停下了。
野風猛然抓住一個她從沒听過的重點。
「什麼聖藥?」怎麼她不知道晉階還可以靠吃藥的?
「宮中自古傳下來的方子。听說是可以激發體內所有潛能,哪怕實力不及內力未至,亦可強行越階。」她根本就不信有這等好法子,「代價是?」
「不知。」朔方難過地首,「自古至今,從無人成功過……」眼看一個個漢子都緊握著拳頭,在她的面前無聲地流淚,野風深吸了口氣,先叫朔方帶她去葉慈閉關的洞外確認情況,發覺洞里沒什麼動靜,她又折回去命所有人都把身上的丹藥拿出來,並要他們就地打坐養精蓄銳,以備不時之需。
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三日後,野風終于等來了坑底的動靜,整座礦山宛如經歷了地龍翻身般的劇烈震動,狂暴無法控制的內勁,化為無形的刀刃在坑底四處亂竄,絞裂割碎著坑壁,坑底石壁紛紛化為碎石落下,露出坐在洞里早已不省人事的葉慈。
「救人!」野風朝身後的眾人大吼,無視于坑底傷人的內勁,硬是和朔方聯手將葉慈自一地的碎石中給拖了出來。
伸手覆上葉慈的腕間,野風很快即發覺,看似昏迷的葉慈,其實已瀕臨走火入魔,他體內的經脈承受不了因聖藥而生的過量內力,幾乎就要被攆裂,她忙掰開他的嘴硬塞進了顆定氣凝神的丹藥。「宮主,大人他……」急如鍋上蟻的松崗,眼晴紅得跟兔子似的。
「沒工夫看你哭,你要有空就快去替我多找些丹藥來!」野風一腳踹走礙事的他,邊繼續往葉慈的嘴里塞藥,邊掉頭對其他人嚷著,「朔方,你和其他神捕都坐過來,他的經脈和丹田能不能保得住就看你們的了!」合所有神捕之力,葉慈體內足以攆死人的內力,在野風的疏導之下,二傳至其他神捕的身上平均替他分擔,她趁著每個人都苦苦攆著的這時機,出手在葉慈的身上不間斷地連點了兩個時辰的穴,兩盒的金針也插滿了葉慈的身子,這才穩住了他擴大的丹田,還有他那已經變寬的經脈。
眼看所有的神捕吐血的吐血,就快要支持不住了,野風命朔方緩緩的將那些內力再導回葉慈的身上,然後一鼓作氣抽走所有的金針並封住穴道。
「大人他……」累趴在地上的朔方喘息的問。
「不知道。」野風松開置在葉慈腕間探脈的手,「這得看他接下來能不能扛過去。」喘氣聲在坑道內此起彼落,累極的眾人皆無力再問什麼,野風先是將葉慈背至另一條清干淨的坑道中將他安置好,再回來替神捕們喂些恢復力氣的丹藥,並命松崗好生照顧他們。
接下來兩日,衣不解帶照料著葉慈的野風,她的手就沒從他的腕間離開過,直到他的脈象已漸趨緩,且隱隱已有了一來的跡象時,她這才總算擱下了懸在她心頭上的那顆大石。
葉慈剛醒來,就張著猶迷茫的雙眼四下找人,直至野風的面龐出現在他的面前,他才安心地松口氣,氣若澥絲地問。
「你沒事吧……」
听到他醒來不是先探問自身性命安危,所擔心的卻是她,這讓野風心中不禁一動。
她恨恨地瞠著這個做事不經考慮的神官,氣他的獨斷獨行,更惱他的所作所為,偏偏他的出發點全都是為了她。
「為什麼?」明知他唯一的答案會是什麼,野風就是想親耳听他說出口,因若不這樣的話,她不肯相信這人能夠傻到什麼程度。
葉慈扯著嘴角,「為了宮主……」
別這樣,別這樣對她……
她受不起的,真的。
她只是一個平凡人,他人的血肉犧牲,傾力相護,都不在她人生的安排上,可他們卻將這些沉重的伽鎖置在她的身上,不給她掙扎的機會,全心全意的相信著她,不遺余力地保護著她,讓她陷入一片由忠心與恩惠所造的泥淖中,甘心的閉上眼為他們沉陷下去。
她心痛得幾乎無法把話問出口,「值得嗎?」
「值得……為宮主,死都可以……」他虛弱地一笑,沒過多久,就又兩眼一合,再次陷入了昏睡。
葉慈沒能看到的珠淚,下一個瞬間滾落野風的面頰,她俯身緊緊抱住她的傻神官,不讓嗚咽的泣音逃離他的胸口。
當另一條坑道中的神捕們,大都已恢復了元氣,傷況也都好多了時,一覺睡得很沉的葉慈這才幽幽轉醒,野風再三確認他已無事,並在驚濤駭浪中度過了生死關,奇清性地達到了相級高階後,忍耐許久的她,終于等到了與他算賬的機會。
「我欣賞你的忠義,也敬佩你的置死生于度外,但我看不上你的單純。再說得直白點,為了什麼人而去死這種事,再蠢不過了!你的腦袋究竟是被車輾過還是被豬踩過或是遭馬踢過?你知不知道要是沒有我們,你就把你的一條小命給葬送在坑底了?」生平頭一回遭人劈頭蓋臉的罵,葉慈里著被子坐在干草堆上,兩手捧著藥碗乖乖喝著調理傷勢的湯藥,以往他面上總是冷清難以接觸的神色,已適時調整成再安分不過的模樣。
「我沒想要死……」他微弱的反駁聲都埋在藥碗里。
耳尖的她听得柳眉倒豎,「沒想死你還給我搞自盡?」
「那不是自盡……」其實有個詞匯叫孤注一挪。
野風氣得想把他拖去外頭狂扁一頓,「時候未到且實力不足就去闖生死關,不是找死是什麼?你當你天賦異稟?你當你祖宗燒過幾籮筐的高香,所以你定會走八輩子的大運?閉生死關的武者多了去了,還死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先烈,你憑什麼認為你能安然無恙的晉階成功?居然把性命當成了用來豪賭的籌碼,連來路不明的藥也敢亂吞,你當我是死的啊?以為我這個半路出家的宮主是天生沒脾氣的不成?」他低聲喃喃,「不,你的脾氣大得很。」
「不許頂嘴!」
「是。」一蓬怒火連燒了一整個早上都還燒之不盡,看樣子她的確是氣得狠了,因此他還是認分點都順著她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