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好的生離死別,等在前方,過往黑暗的記妃,又在後頭追著,有時他感到喘不過氣,看似成功的他,卻無力對抗心中陰影,感到壓力大時就借著各種活動發泄壞情緒。
鄭仁凱刻意用輕浮快活的形象度日,掩藏內心的脆弱跟自卑,有時,他幾乎要以為,自己確實活得很快活,尤其在跟哥兒們相處時,他厚待兄弟,得到大家敬重,某些時刻,他覺得自己真能呼風喚雨,很了不起,已不再是兒時那個連媽媽都保護不了的弱者。
休假時,填滿各項活動,讓他熱鬧精彩,歡樂到忘了去思考太嚴肅的問題,不過,這回休假……前半段行程大同小異,山爬了,昆蟲跟鳥欣賞完了,和好兄弟們球也打了,話也聊了,到了約辣妹出游時,他卡住了,他檢視通訊錄,不知哪根手指賤,叫出戴岩靜的照片。
在燒肉店,她滿嘴塞著燒肉,一臉驚愕地被他照了相。
真夠滑稽的,鄭仁凱笑了,有哪個女人會吃到這麼不顧形象啊?
又叫出一張照片,戴岩靜的濕身照。
在麥當勞濕透的餐桌前,她頭發、眼鏡、臉,全都濕,她瞪他,不爽他拍照,可是厚重鏡框,讓她的憤怒顯得滑稽,拿無殺傷力。
不知戴岩靜在做什麼?
她休假都怎麼過?她絕不可能跑夜店,她的休間活動又是什麼?真好奇。
鄭仁凱驚訝,怎麼又想到她了?!
包可怕是,稍晚,當他返家在浴室洗澡時,竟然一直照鏡子,檢視身上的肌肉,納悶一身精實肌肉到底哪里惡心?竟被那女人唾棄。
是的,唉,嘆息。又想到戴岩靜了。
嗚……可惡,嫌他肌肉惡心?多少女人垂涎它們啊!
休假時,戴岩靜會做什麼?
雖然在「珍奇藝社」上班自由,沒有硬性規定下班時間,除了顧店的社員,其他人都可以自由外出,但是為了配合公司開會方便,每天早上八點,大家要到社內打卡,這點讓愛睡覺的戴岩靜非常痛苦。
所以每到假日,為了彌補平日早起的辛苦,她一定睡到中午,好滿足的一來在床上打滾,以床為領地,打電腦逛網站看影片,翻閱平日看美食節目做g筆記,挑選本日進攻的美食店,依照想吃的幾家店或路邊攤,規劃游玩路線,遲到下午,她這才懶洋洋出門,一路吃到爽,最後撐看肚,心滿意足返家。
這時,通常天已黑,人也吃累了,她攤在沙發,開始翻閱沿沙發邊緣及沙發後邊堆疊起來滿坑滿谷的書,是的,她是標準書呆子,近視眼就是這麼栽培出來的,念書時為了考試讀書,現在,是為了興趣讀書。她好認真的,書里都畫重點、做筆記,腦中有豐富知識,透過書本窺見大千世界,比親身游歷還舒適,而且不費體力又不麻煩,她不是在看書,就是在看電視。最後她會泡個熱水澡,悠哉悠哉上床,繼續睡,應付接下來的工作日。
她討厭勞動四肢,就愛這樣懶散的躺啊,睡啊,吃啊。
這是戴岩靜犒賞自己的休假模式,這樣的模式已經維持很多年。偶爾妹妹會參與朝拜美食的行程,偶爾在爸媽逼迫下,她會非常心痛地放棄一、兩次休假,返家當孝順的女兒,然而大部分休假時光,她都能這麼盡興。
沒有別人,只有自己,想干麼就干麼,想吃啥就吃啥,不知多快樂。
然而,這次休假,當她又吃到身體鈍鈍、腦子昏昏,返家躺沙發時,她不像過去那些休假夜,感到滿足平靜。
她有心事。
這事困擾她好幾天了。
她的手一時犯賤,打開電腦,搜尋「台北御龍」隊的籃球球員吳志遠的資訊,發現他在一年前,因練習屢屢遲到,被球隊開除了。
戴岩靜很霆撼,印象中吳志遠很負責,怎麼會犯這種錯?當初在大學時,他就是因為球技杰出,品行良好,才經教練推薦去「台北御龍」當練習生,後來被留下參加SBL比靠,因出色表現,獲「台北御龍」簽約成為正式球員,他這一路多麼努力又辛苦,現在……他被開除?
當吳志遠的相片一張張出現在電腦蛋幕中,戴岩靜的心思,也跟著回到過去。
她愛過這個男人。
他很高,斯文白淨,臉上永遠掛著善意的微笑。
他們讀同一所大學,在某個寒冬又大雨的午後,她沒帶傘,卻趕著去見教授,當她冒雨跑過校園,有人遞過傘來,送她一程。
後來,才知道他叫吳志遠,是籃球隊隊長。
那是他們認識的開始,也是戴岩靜怦然心動的起初。
從此,她的心有很長一段日子,不屬于她,她追逐他的身影,跟他成為好友,發展成曖味的關系,直到,吳志遠的心,也不再屬于他自己,他把心,獻給她的朋友,美麗的黃聖雅。
往事歷歷在目啊!
當她因為失戀,重新調整生活,因為傷心,變得只關注自己,適應單身日子,不再寄托愛情,她漸漸忘了寂寞,甚至愛上沒有人的逍遙快活,情緒可以完全自主,不被另一個人影響,她幾乎認定這是完美的生活,沒有匱乏,沒有波瀾。
可是……岩靜關上電腦,吳志遠在心中的影子怎麼也抹不掉,舊愛的消息,舊愛的模樣,侵略她平靜的世界,她又有那種心被勒住的感覺了。
下雨,天空灰蒙蒙,坐在自己經營的二十四小時「寂迷」運動餐廳,鄭仁凱很悶,自從跟戴岩靜有過交集,他就常心神不寧,她批評他的話,一再在腦子里回放,簡直像犯了強迫癥,他無法控制的會一直想一直想。
我的肌肉很惡心?
馬的,是哪里惡心了?!
她為什麼那麼討厭我
我明明很受女人歡迎啊?
不合理,太不合理。
中午前,餐廳沒什麼客人,鄭仁凱憂郁的神態員工注意到了。
平日,老板來店里時,總是精神奕奕跟員工互動,雖然身為老板,但是他以對待兄弟的方式照顧員工,大家感情好,氣氛輕松愜意,但是,今天他是默默地走進店里,拿了報紙,走到屋檐下露天座位看,可是他顯然看不下去,攤著報紙,對看細雨發呆,一直皺著眉頭思考,彷佛遇到攸關性命的困擾。
員工在他後邊裝忙,折桌子又擦破瑙,竊竊私語。
「大哥怎麼了?」阿胖問,他跟阿瘦努力揣摩大哥的心思。
「我看,大哥是有煩惱。」阿瘦捻著師爺胡,眯起原本就已經夠細的眼楮掂量著。「大哥從來沒有這麼低調過,還多愁善感對著小雨發呆,太奇怪了。」阿胖阿瘦本來是混黑道的,受到鄭仁凱感召,跑去翔塵當保全,現在又跟著大哥開運動餐廳,一路受大哥照顧,他們非常敬重大哥。
尤其是憨傻的阿胖。「這世上還有我大哥解決不了的事?不可能。」想他大哥要做什麼都會成功,意氣風發,信心滿滿,設事可以難倒他的。
「阿胖一一」阿瘦搭住阿胖肥厚的肩膀。「我猜,大哥在思考非常嚴肅,甚至是攸關國家前途的大事,說不定大哥想選立委,為社會做點有意義的事,你不覺得他很適合當立委?熱心助人,又照顧晚輩,重點是他那麼帥,光婦女票就會中了。」
「如果大哥參選,我全家力挺。」
「你是孤兒,哪來的全家?!」
「噓,你看。」阿胖指著鄭仁凱。
鄭仁凱似乎有了想法,拿出手機打了電話。
兩人豎耳傾听,想知道大哥在煩惱什麼。
听見老板對電話彼端的人興奮道︰「舅舅,剛剛有客人送了一大堆面包給我們,我吃不完,現在拿去給你們?……是啊,吃不完很浪費,趁新鮮,我現在過去一一一」阿胖驚駭。「有人送面包?在哪?我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