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爺爺是筍農,上山工作時,家中就剩女乃女乃和叔叔;有時女乃女乃上市場買菜,待在家里的孩子就由叔叔看顧著。叔叔見孩子年幼可欺,幾次趁家中無人,對她魔掌,甚至女乃女乃在忙著張羅晚餐時,以幫孩子洗澡為由,侵害孩子。
「如果不是今天媽媽幫孩子洗澡,發現她紅腫又破皮,真不知道妹妹要被欺負到什麼時候,」她微仰著驗,有些激動地看著他,「女乃瓶刷,那個畜生用女乃瓶刷!我光想象就知道會有多痛」
暗遠新不知道她會有這麼激動的一面,直勾勾盯著她瞧,她發現了他注視自己的目光,臉腮—熱,說︰「對不起,我好像太激動了。」
他一聲輕笑,繞到她身側,與她同靠著牆面說話。「你很心疼妹妹吧?」
「嗯,她才五歲。」林宥箴垂了眼簾,鞋尖劃著地板。「五歲根本會麼都不懂的年紀,卻要面臨這些……如果監護權在母親那邊,是不是就能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
「未必。除了犯罪者,誰都心疼那樣的孩子吧。類似的案子其實听太多、看太多,監護權在哪一方都有可能發生這樣的事。」
他側首看她,語氣平淡︰「通常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大多數是因為雙親離異,或母親未婚生子,不管離婚或未婚生子,只要母親把孩子帶在身邊,又另交男友,她的孩子就成男友或是孩子繼父的發泄對象。記不記得前兩年一個兩歲男童被母親男友虐待至死,丟包在急診室的案子?」
「是不是爸爸因毒品在服刑,媽媽也因為毒品被通緝,孩子交給媽媽當時的同居人照顧的那一個?」她記得孩子不到三歲,長得相當可愛,但死時全身是傷,十枚手指甲被拔光,身上還有煙蒂燙傷,鐵釘釘傷,後續新聞中也報導孩子被注射海洛因
「那個孩子,是被母親同居人和他幾個友人凌虐至死的。當時孩子父親入監,女乃女乃和姑姑都以為媽媽會帶著孩子回娘家住,孩子可以受到妥善照顧;但媽媽有毒癮,認識了能提供毒品的藥頭,兩人進而同居;後來媽媽被通緝在逃,孩子就被幾個大男人玩死了。」
他舒口氣,才又道︰「有時候夫妻離婚,孩子的問題不只是監護權這麼簡單,不管跟哪一方,都有可能遇到這樣的事件,而我們這些外人,根本無法去種性侵或虐待的事件發生,宿命一點的說法,孩子命不好,才生在那樣爸媽不負責的家庭;我們能為孩子做的,就是搜證、起訴,讓孩子不再受到威脅和侵害。」
是,這種發生在某個角落、某個家庭里頭的事,怎麼預防?難怪有人說,血緣是最可怕的暴力,因為誰都無法選擇爸媽。
林宥箴起眼,看著他,說︰「雖然已經是減述案件了,但大概是我第一次訊問這麼小的孩子,總覺得有些壓力,我害怕再度勾起她不好的回憶;可不問,又無法厘清整個經過。」
「沒辦法,這是必走的程序,若不這麼做,無法讓你口中的畜牲受到懲罰,孩子也可能再次受到他的傷害,我相信你可以掌握得很好。孩子不是都原意跟你說了嗎?」他音嗓徐徐,靜靜地看她。
他眉眼溫柔,噙著很淡很斯文的微笑;這樣的目光,令她心跳微促,她低下眉眼,聲音變得有點軟︰「就是會擔心妹妹以後的心理狀況。」
「這個媽媽听起來應該很堅強,也很勇敢,你可以跟她討論看看,听听看她的想法,再和社工討論。心理治療是一定要做,不討家人的態度,以及之後的教育方式也不能馬虎,雖然我始終相信家庭給予的關愛足夠,孩子會好起來的」
她怔怔看他。學長這是在鼓勵她嗎?
暗遠新笑了一下。「在這個工作里,可以看盡人生百態,常常在下庭時,我會特別感謝自己擁有的一切;有完整的家庭,有父母雙方的愛,有正當的工作,有健全的身體。雖非大富大貴,但生活順遂穩定,比起手上承辦過的案件告訴人或被告,我們擁有的實在已太多,沒什麼好埋怨了。」
她慢慢彎起眼楮笑。「是啊,真的是這樣。」
「檢座,要一一」溫罄室門忽被打玨,女整探出臉,見著還有其它人在,她放低了聲音︰「妹妹吃飽了,要繼續了嗎?」
「好,我馬上進去。」應了聲,她偏首看著男人。
「快進去吧,別讓孩子久等,小孩子通常沒什麼等人的耐性。」
「好」她點頭,手握上門把。
「晚餐幫你放辦公桌,記得吃。」他微點頭,拎著袋子離開。
推開門之前,林宥箴忽望向正要上樓的背影,微揚聲︰「學長——」
暗遠新停步,側著身子看她。
她露出甜笑。「謝謝。」有他的鼓勵,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得很好。
待整個訊問結束,回辦公室時,他人已不在,她往辦公椅一坐,正要取出他放她桌上的餐點,在咖啡杯下看見一張紙條,她抽了出來。
明早幫你帶早餐傅遠新
盯著那張紙條,只覺心里涌出一點什麼,微微的甜。
她把紙條按在心口,靠上椅背,想著學長對她似平直的很好。為什麼?難道他對她……忽然又坐正了身子,把紙條往抽屜—放,她棒住兩頰,有些懊惱一一啊,羞羞瞼!人家根本沒說什麼,怎麼就自作多情了?
第5章(1)
罷下庭,才回辦公室,收發室的辦事員跟了進來。「傅檢。」
暗遠新正在松領帶,偏臉看見對方時,他略有疑惑,間︰「有什麼事嗎?」收發室負責送公文與信件的工作皆有替代役男協助,少見正式職員親自過來。
「送信給你啊。」辦事員走近他辦公桌
「什麼信要這麼正式,出動你過來?」黃柏毅抬臉看了一下。
「不是我正式,是他們都下班了,我剛要離開辦公室,發現漏了這封沒送,趕快送過來。」
暗遠新看看時間,都五點二十了,他從辦事員手中接過信件。「謝謝。」
「很香耶。」辦事員拉長脖子,八卦嘴臉。
「嗯?」傅遠新看著上頭地址,沒什麼印象。
「信封啊。」辦事員瞧瞧他英俊的臉,感覺心花怒放。署里的男檢座要嘛年紀大,要嘛相貌普通,長相稍好一點的,一個在公訴組,有女友了,另一個在執行組,結婚了。至于偵查組,有同事說柏毅比較性格,但在她看來,還是面前這個風度翩翩的斯文型男最好看。
她探究地問︰「傅檢,你沒聞見信封上的香味嗎?信封還用粉紅色的,是你女朋友寄來的情書吧?」
暗遠新愣了一下,細聞信封,真有香味。會是誰?張子潔?但地址和字跡不對……抱著疑惑的心思,他拿了美工刀劃開信封,兩張照片滑了出來。
「哇!真漂亮!這就是你女朋友嗎?她做什麼的?」辦事員心碎,但面上還維持著風度
讀著信的傳遠新只瞄一眼桌面上的照片,連拿起來看的意願也沒有。「我不認識。」
「你不認識?」辦事員拿起照片看著。「不認識怎麼會寄照片給你?」
「真不認識。」
「什麼照片?我看我看!美女我最熟了。」黃 毅起身走來,抽走照片,看了看,贊賞的口氣。「喂,我說傳遠新,哪時認識這麼正的妹了?」
直無奈。傅遠新閉了閉眼,展眸時,再次強調︰「這個人我不認識。」
「不認識人家干嘛寫信來?我看是這個妹太漂亮,你舍不得曝光吧。」黃柏毅移了兩步,低首看著安靜看卷的林宥箴。「宥箴你看看,以你女性眼光,這女的美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