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令昕哪里會不知曉自個兒真正的心意,只是退親並非易事,他煩躁道︰「咱們就先不要說這件煩人事了行不行?」
他決定將退親之事暫時丟在腦後,他還有祖母當靠山呢,祖母是一定會站在他這邊的,大不了他在府里跟所有人鑼對鑼、鼓對鼓,以出家相逼,又或者跪在祖母面前痛哭,總之他絕對不娶駱芙,就不信家里能押著他去成親!
「瞧,她們出來了。」在鋪外等了好半天,終于見到駱佟與駱菲兩人身影走出榮寶軒,張令昕立馬精神一振!「思璘,你說咱們這是進去還是跟著她們?」
「進去吧,讓談冠跟著她們。」談思璘盯著兩人的背影,話語才落,一道身影已如乳燕投林一般地飛身而去。
望著那道俐落的身影隱沒,雖然不是第一回瞧見了,張令昕仍然艷羨不已。
「思璘,我也想找個跟談冠一樣的護衛,你問問你舅舅哪里還有,多少銀子不成問題,替我也找一個,有這樣的高手保護著,著實威風,何況還不止一個,你有四個呢!真真叫我羨慕死了。」
「你要何保護呀張公子?」談思璘為之失笑。「你是張府大房嫡子,世子是你親兄長,自小疼你讓你,張府主母是你娘親,你祖母又最寵你,你且說來我听听,你有何危險需要護衛保護?」
談冠是他母舅替他找的近身護衛,雖為護衛,但武功高強,是個隱世的武林高手,惜字如金,從不多言。
「是啊,就你談公子處境堪憐,就你最危險、最需要有人保護行了吧?」張令昕哼了哼,他哪里是需要人保護了?他是想要有談冠那樣的隨從可以顯擺罷了。
談思璘笑著拱手,「承讓。」
張令昕手一揮。「算了,本公子今兒個心情好,就不同你計較了。」他好奇道︰「倒是她們兩個姑娘家,不去胭脂鋪子卻去字畫坊,且挑的還是京城最大的古玩字畫坊,不知道她們買了何物件?」
兩人進了榮寶軒,一見貴客上門,掌櫃親自迎上來,拱手彎腰、堆滿笑容地問︰「什麼風把兩位爺吹來了?」
一位是理國公府的公子,一位是敬國公府的世子,他自然是神態恭謹、客氣萬分,就是看見談思璘時雙眼瞬間掠過了一抹驚詫之意,也很快的隱沒不見。
外面都傳說敬國公府的世子爺病得快死了,如今卻還能自己走進來,臉上也無病容,可見謠言是空穴來風。
自然了,他也不會把敬國公府世子爺今日上門來的事說出去,既然謠言都說世子爺病重,那就一定有病重的理由,不是他們這種小人物可以揣摩置喙的,這點眼力他還是有的。
「劉掌櫃。」張令昕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剛剛才走的那兩位少年公子買了什麼物件啊?」
沒事問人家買什麼字畫,這委實奇怪,但劉掌櫃是人精了,面上不露任何疑惑之色,只笑容殷勤又恭敬地道︰「回兩位爺的話,那兩位公子不是來買物件的,是來賣字畫的。」
談思璘狹長的眼微微上揚了,眼中滑過一絲波瀾。
「賣字畫?」張令昕聲音上揚,可有興趣了。「賣的什麼字畫?拿出來瞧瞧。」
侯府的小姐買畫不希奇,畫陶冶性情嘛,可是賣字畫就希奇了,這表示手頭拮據,需要用銀子,迫不得己只好賣身邊值錢的東西。
要看人家賣的字畫也很奇怪,但人精一枚的劉掌櫃還是若無其事地道︰「兩位爺請稍候。」
駱佟也才剛走,畫軸還沒收起來,就放在櫃上的錦盒里,劉掌櫃示意,小廝很快取了來,就直接打開了。
談思璘眸里精光一現。「這不是言大家的字畫嗎?」
言諍是大周朝的書法大家與字畫大家,家學淵源,擅長蟲體,筆墨簡遠逸邁,同時也是少有的全才,能將詩書畫合為一體。
「世子爺也這麼認為嗎?很像是吧?」劉掌櫃有幾分得意了。「真假難辨、幾可亂真,只差落款不同,說這是言大家的畫也沒人不信,也不知那少年公子是打哪里弄來這些畫的,只要他有貨,我就收,雖然不是言大家的作品,但當今世上會寫蟲體者可遇不可求,大梁來的古董商可愛極了,世子爺是內行人,小人也不瞞您了,這一轉手,小店的利潤有十倍啊。」
談思璘看向那落款——趙名希。
張令昕已經好奇不已了。「趙名希?趙名希是何許人也?竟然寫得一手絕佳蟲體?還畫得如此絕妙好畫?可我怎麼從來沒听過這名字?你听過嗎思璘?」
談思璘眉頭不自覺的微蹙。「未曾听聞過此人。」
張令昕的好奇心旺盛的燃燒了。「劉掌櫃,你的意思是,那兩個少年公子不是第一次來賣字畫了?」
劉掌櫃回想,說道︰「約莫來了十多次。」
張令昕益發感興趣了。「每次都是賣字畫嗎?像這樣的字畫?」他眼眸瞟著那字畫。
劉掌櫃點頭。「是的爺。」
張令昕越想越是滿月復疑問。「那其他的字畫呢?還在不在?在的話,拿出來給我們瞧瞧。」
「都賣出去了。」劉掌櫃陪笑道︰「適才小人已說了,這樣的字畫,大梁的古董商搶著收藏,有個行家還讓我們只要有落款趙名希的字畫就通知他。」
張令昕蹙了眉。「劉掌櫃,你知不知道這個趙名希是何人?」
劉掌櫃搖頭。「小人不知。」
張令昕有些不信。「有利可圖,難不成你沒問過?」
劉掌櫃依然維持笑臉。「小人自然問過,但那兩個少年公子只推說不知道,他們也是無意中得到了一批字畫,因為日子有些困難,才會逐次拿出來變賣。」
張令昕瞪大了眼。「一批?」
這事越听越奇怪,以她們在寧遠侯府卑微的庶女身分和處境,要去哪里得到一批字畫?難不成是偷了侯府的收藏?
也不對啊,侯府要有這樣的字畫,哪里能藏著掖著了,寧遠侯向來是個吃米不知米價的附庸風雅之輩,只是檔次不同,得不到京中權貴的認同,各種詩詞字畫的品賞會也沒人邀他參加,若有這樣一批字畫,早辦個品畫會來獻寶了,哪輪得到她們倆去偷。
「這幅字畫我要了。」一臉沉思的談思璘突然說道。「回頭讓人送到敬國公府明秀軒,找明秀軒的飄雪姑娘結帳便是。」
張令昕看著談思璘,一雙眼楮瞪得像牛眼。
劉掌櫃還以為今天做不成生意了,沒想到談思璘會突然說要買畫,他喜出望外道︰「小人遵命,一定辦得妥當。」
這世子爺買畫也不問問價格,談家果然是百年大族,根基甚深哪。
「卑鄙小人,手腳真快,根本趁亂下手……」張令昕扼腕地恨聲嘀咕。
他爹對字畫也很著迷,壽辰又快到了,要是當做生辰賀禮肯定讓他爹對他刮目相看,還可能他爹一個高興就允了他退親呢。
「我還有更卑鄙的。」談思璘笑了笑。
張令昕一臉問號。「更卑鄙的?」
在張令昕還沒明白過來時,談思璘便溫聲對劉掌櫃說道︰「劉掌櫃,以後那少年公子再來賣字畫,不管多少,你都送到敬國公府明秀軒結帳,我全部要了。」
「是是,小人一定照辦。」劉掌櫃自然是滿口答應,都不問價格,等于是隨他開價,哪里去找這麼好的生意?
張令昕跳腳了。「談思璘,你這樣還算是朋友嗎?不講義氣!」
談思璘帶著慣有的微笑。「知道就好,以後你防著我點,走吧。」他轉身走出了榮寶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