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她啞聲喃道。「爹為什麼要這麼做?」
鳳巡的母妃是她的姑姑,樂氏一族向來是受盡皇寵的,鳳巡更是皇子里最受疼愛,最早封王的皇子……當初爹和皇上到底談了什麼,為何要施咒,甚至意圖殺害鳳巡?
思索著,她忽地搖頭,「不對,皇上不是要殺你吧,真要殺你的話,你怎能活到現在?」
「我也不知道,只是後來有人進大牢要處決我時,卻怎麼也殺不了我,反將那些人嚇暈了……而我用盡方法要殺死自己,卻只會痛,不會死。」一口呼盡了酒,他才又道︰「當初我離開地牢後,曾去替樂氏一族收尸,卻發現沒有你的尸體,我心想你爹娘定是想辦法將你送出宮,所以我一直在找你,一年年地找,一百年一百年地過,我想,你應該有後人吧,我不死心地找,不死心地等,終于教我等著你了。」
他作夢也想不到她爹這般了得,竟能將她送到另一個讓任何人都找不著的時空里,要不是因緣際會,他估計是遇不見她的。
「哥哥是要找我做什麼?」這般執著地尋找,純粹是因為一分手足情,這話她可不信。
「當然是要你殺了我。」鳳巡笑眯眼道。他想,找個同血脈之人下手,應該是可行的。
「我沒辦法。」
「我只是要你幫個忙。」
「這種忙又不是要我幫你抓個癢還是提個鞋……」殺人?這種事她想都沒想過,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她都篤定自己絕不會那麼做。
「樂臨,我活太久了,太膩了。」
「哥哥,你會變成這樣,不見得是因為我爹施咒,也許還有其它原因,這事你得要自個兒去找源頭,不能要我幫忙。」關子悅皺緊了眉頭。
「哪來的源頭?那些人都死光了,我上哪找?還是……你一點血借我喝看看。」當初父皇喝了他的血駕崩了,也許喝個同血脈的人的血也有效,他說不定就可以恢復正常,和一般人一樣可以生老病死。
必子悅瞪著他。「哥哥,正經一點。」
鳳巡不禁低低笑著,再跟藺仲勛要了杯酒。「真好,已經太久沒人敢對我這般不敬了,喝一杯慶祝下,干了。」
「是要慶祝,慶祝你找到妹子,再慶祝咱們隔幾百年又見面,今晚非要來個不醉不歸。」藺仲勛吆喝了聲。「湯榮,再搬兩壇酒過來。」
「別喝太多,喝多傷身。」關子悅忙勸著酒。
說來也真是巧合,藺大哥竟是禍神轉世,幾百年前就識得了鳳巡,難怪阿虎能被他收服,也難怪打一開始就覺得他分外投緣。
「唉,婦道人家不懂的。」
「小心我把嫂子找來。」
「唉唷,我好怕喔,你真以為我怕你嫂子?我是讓她,不是怕她,平常時都是我說一是一,她連氣都不敢吭一聲的」
「咳……嫂子在後頭。」關子悅好心提醒著。
「少來,你肯定又在耍我。」一回頭,見親親娘子直在身後,藺仲勛二話不說地改口。「娘子,我愛你啊,所以我願意讓你無條件無期限地使喚我,從此以後,你說一就中一,我連氣都不會吭一聲的。」
鳳巡立刻放聲大笑,嘲笑他是個妻奴。
「去你的,要是改天你娶妻,瞧你能比我好到哪去!」
鳳巡醉眼迷離,等著人搬酒上桌,又繼續跟藺仲勛拼酒。
必子悅見狀,不禁無奈嘆氣,朝湯榮那桌看去,卻不見馮玉和馮玨的身影。「湯榮,我大哥呢?」
「說是累了,回房歇著了。」
「……你灌他酒?」關子悅眯起眼,準備找人教訓他。
「沒有,我灌的是另一個……跑去哪了?」
見他已經也喝得七分醉,關子悅懶得睬他,打算馮玉以往養傷的房找他,豈料卻又被鳳巡一把抓過去。
「想好什麼時候要殺我了?」鳳巡笑問著。
「哥哥……」放開她啦,她不想跟酒鬼說話!
房里傳來斷斷續續的咳聲和低喘,在門開的瞬間,半在床卜的馮玉隨即將手巾藏到身後,直到瞧見來者是馮玨時,才松了口氣。
「替你端熱茶來了,身上要是有應急的藥就先服下。」馮玨端了熱茶進房,一見馮平的氣色,濃眉都快打結了。「明日一早就先回京,請御醫再過府診治一下吧。」
馮玉接過熱茶,說了聲謝後,便將懷里的麒麟丸取出服下。說來止戈也真是貼心,總會在他身上擱幾顆麒麟丸應急,眼前適巧派上用場。
「依我看,大概也不用治了。」不管他怎麼調氣,淤塞在胸口的氣就是散不開,看來真是病入膏肓了。「要是有一天,我真有個什麼,你要幫我照顧子悅,別讓任何人有機會欺她。」
「自個兒的女人自個兒照顧,況且依關姑娘的身分,誰敢欺她?」有攝政王和皇上當她的靠山,眼前再添個鳳巡,誰還敢動她?
「也是。」馮玉乏力地倚在床柱上,轉了話題,問︰「馮瑜呢?」
「讓人先押回城西馮府,當然另一個黑衣男子也押著,明兒個再跟湯大人說一聲,看看能不能想個法子定那家伙的罪,橫豎管沁的死肯定與他有關。」
「簡單嘛,就假裝現場有遺留什麼證據,那種手法最好用了。」
「這事該要交給你辦才是。」
「得了,那是你的家務事,別將我扯進去。」
馮玨思索了下,道︰「馮玉,回去後,我想要召集馮家族人耆老,除了處理馮瑜的事之外,順便處理一下咱們兩家的事。」
馮玉懶懶瞟去。「什麼意思?」
「我認為沒必要再分什麼城東城西的,不管怎樣,咱們都是同出一條血脈,為了上幾代的恩怨分裂至今,合該結束了。」
「你不會是看上我這兒有子悅,想分享皇族榮寵,才使這種陰招吧。」
馮玨哼笑了聲,面無表情地道︰「你倒是猜得準,畢竟關姑娘是攝政王義妹,如今封為縣主,要是能與她當一家人,絕對是有百利而無一害,這事傳進皇上耳里,那是更加鞏固我的地位了,除了可以讓家里那些老家伙全都閉嘴,還可以奴役你,所以我是勢在必行。」
「難得今日話多了。」看起來像是生氣了呢,真是個不禁逗的家伙。
「有些事自然要說清楚。」
「……這事復雜,我勸你想清楚再進行。」馮玉正色道。他覺得馮玨先把家里那些庶支擺平再說,否則恐怕會反惹爭端。
「既然你不反對,我會擇日進行。」
「隨便你。」他虛弱地往床上一倒,順手將沾血的手巾丟給他。「幫我處理掉,別讓子悅瞧見。」
馮玨瞅著血跡斑斑的手巾,突地听見腳步聲,隨即將手巾往懷里一藏,才剛起身,門板已經被推開。
「咦,馮玨,你也在這兒……在談事情嗎?」
「都已經說完了,我先走一步。」
見他要走,關子悅忙道︰「等等,我勸你不要再回大廳,要是不介意的話,隔壁的房間可以讓你睡一晚。」大廳里的人都已經喝瘋了,她是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
馮玨笑了笑。「我知道了。」
待馮玨一走,關子悅朝床邊一看,就著燭火,確認他的氣色真的很不好。「唉,要是早知道哥哥的名字叫鳳巡就好了。」那就不用讓他為她如此擔憂受罪了。
馮玉眼皮沒掀地道︰「天曉得會有這般巧合的事?」他更沒想到攝政王也來歷不凡,有關子悅跟鳳巡在前,他並不懷疑所謂禍神轉世的事。「倒是你,終于月兌身啦。」
「是啊,我真是見識到什麼叫酒鬼了。」說著,她便往他身旁一躺。「大哥,我把房間讓給馮玨了,今晚你可得收留我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