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似乎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住了,結結巴巴的道︰「少女乃女乃還沒醒呢,說是動了胎氣,怕是要不好……」
他話還沒說完,陸定楠就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小廝見狀連忙跟著跑了出去,擔心的喊道︰「少爺!少爺!可別跑了!您要是再滑倒撞到頭,老爺非得罵死我不可啊!」見追不上了,他跺跺腳,忍不住嘟噥道︰「少爺也听我把話給說完啊,我說的不好是指胎可能會不好,可不是少女乃女乃啊!」小小聲的抱怨完,他還是很認分的快跑過去。
陶貞兒被安置在他院子里的屋子,所以他沒有跑多遺!了兩個人住的正房外頭,他一進屋子,就看到陶貞兒一臉蒼白地靠坐在床頭,床邊站的是陶氏和楊氏,陶氏維持一貫的沉默,楊氏則是看似關心的嚷嚷著——
「我就說,年輕人就是不知道愛惜自己,就這大雪天的,一個有身孕的人怎麼就在外頭亂走了?要我說也不見得全都是別人害的,我……」
「誰害得誰?」陸定楠冷著臉走了進來,他身上還帶著一層冷氣,不敢輕易地往里頭靠,擔心害虛弱的陶貞兒受了寒。
「還好嗎?」他聲音輕柔得像是怕驚了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坐到床邊,仔細的瞅著她。
這時候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床上的陶貞兒身上,哪里管得了其他人,陶貞兒蒼白著臉,頭發也放了下來,看起來少了平日的沉穩,反而柔弱許多。
陶貞兒望著他,想起兩人現在總算回復正常了,忍不住淡淡笑開來。「我還好,就是孩子……大夫說要再瞧瞧,若是好好的安胎,那就好……」說到最後,她的目光不免有些黯然。
第4章(2)
楊氏被人忽視得徹底,看著眼前兩人那眼神交會的親熱樣,心中是又酸又妒,說出口的話不自覺添了幾分挖苦,「瞧瞧,咱少女乃女乃就是不一樣,這憔悴樣也讓咱們家大少爺這麼上心。」她頓了頓,嘆了口氣後又道︰「唉,不過也不是我在說,少女乃女乃還是得當心些,這些年好不容易才懷上這一胎,要是有個什麼不好,這月分都挺大了,這次是幸運,若是……呸!瞧我這話說的,沒的事,肯定平平安安的!」
陶氏听了緊緊皺起眉頭,再也受不了的出聲喝止,「楊氏,要是不會說話就別說了,少女乃女乃正病著,若沒事就先回去吧,少女乃女乃剛好不能管其他雜事了,你就拎起來管著。」
楊氏被喝斥先是一惱,但一听到可以把陶貞兒身上的事情又接回來管,心中樂得快開花了,可她也不是個傻的,臉上還是裝出一副苦惱的樣子來。「夫人也知道我不大會說話,這話說得雖然不好听,但我可是真心關心少女乃女乃的,您也別跟我一般計較了。」
她一雙眼滴溜溜的在屋子里轉了一圈,發現沒人願意搭理,氣氛冷得比外頭一院子的雪還要冷,她干笑了兩聲,也就不再繼續說下去,她心里想著之前分給陶貞兒的那些差事,不免有些待不住了,抬腳就想往外走。
臨走前,她突然又想起了什麼,說道︰「大少爺,我這兒有東西要給你呢!上回你舅舅來了,你恰好不在,就把東西留在我那兒了,你送送我,順便把東西給拿走吧。」
陸定楠之前對于下人做假帳貪瀆的事情還有陰影,甚至楊氏那急著出頭的反應他還記在心上,這時候對待楊氏早就沒了之前那種和善,心里只覺得厭煩,先是蘇巧兒,後來又有一個楊氏,似乎認定了他就是那拎不清輕重的,以為隨便哄哄就能夠上當了?
他眼神微沉,輕抿著唇,表情看起來和剛剛沒什麼兩樣,但只有陶貞兒見著了他眼里明確的不快,知道他這是生氣了。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輕聲勸道︰「姨娘既然說了,那你就跟著走一趟吧,說不得真的拿了什麼東西要給你呢!」
之前兩個人互換身體的時候,她明白楊氏的手段,還可以不理不踩,但如今兩人都回復正常,她雖然為了表現大度勸著他,心中卻忐忑不安,因為過往楊氏也常常玩這一手,他們夫妻倆也常常因為楊氏的挑撥而起爭執。
即使兩個人在之前似乎曾經那樣貼近,但是……那種非常時候說的話,是不是能夠當真呢?
陸定楠輕應了聲,注意到她不安的神情,他不動聲色的輕捏了下她的手,低聲在她耳邊道︰「放心,她就是說了什麼我都不會當真的。」
陶貞兒錯愕的感覺到他的手指在她掌心輕勾了兩下才放開,她蒼白的臉上猛然浮現兩團紅暈,細若蚊蚋的低聲應道︰「嗯……我信你。」
陶氏在床邊站著,表情又是無奈又是好笑,這兩個孩子當真把她給忘了?要不怎麼就這麼若無旁人呢!
陸定楠滿意的看著她難得的羞澀模樣,直接忽略陶氏斜望過來的打趣眼神,他站起身往外走去,一出屋子,楊氏就站在那兒等著,在見到他的時候,眼里瞬間閃過的得意沒逃過他的眼。
他在心中冷笑一聲,還真把他當成一個孩子唬弄了,以為在經過上回那件事之後,他還會對她什麼事情都不設防嗎?
他之前對楊氏是有幾分移情作用,畢竟他娘死得太早,後來進門的楊氏的確和親娘有幾分相像,她一進門又特意討好他,他在陶氏和楊氏之間自然偏向楊氏這邊。
只不過楊氏那種有心機的討好,隨著他越來越大,就慢慢開始行不通了,她也不傻,知道自己說的話分量沒那麼重了,就帶出楊家曾經對陸家多有照顧,只是現在楊家的光景不在,他這個楊家唯一的外孫就必須多加照看才是。
陸定楠這人對人有偏見的時候,怎麼說他也不信,就比如陶氏和陶貞兒,之前他總以為陶家女都是別有心機的,自然大多時候都沒給好臉色看,甚至陶貞兒有時候受了楊氏或者是蘇巧兒的欺負,他也不聞不問。
但是他的執拗,一旦被扭轉了,對方的一言一行都會讓他放大檢視。
楊氏上回幫著那些下人說話,他閑著沒事,就讓陶貞兒打著他的名義,去查查楊氏這些年在府里負責的差事還有帳目,楊氏又不是多麼謹慎小心的人,加上那帳目表面上做得四平八穩,但是絕對禁不起深究,自那時起,他對楊氏的印象就已經處在很危險的邊緣了,即使他並不認為楊氏能對他做出什麼事,但是對她心中那一點計較,卻也模得有八九分了。
以前他總以為不過就是女人,能夠玩出什麼花樣?但現在想來,是他一直都小看了。
他腦子里這些想法不過是一瞬間,在走到楊氏面前三步遠的時候,他臉上已平淡得沒有多余的表情,淡聲問︰「姨娘不是說有什麼東西嗎?也不用勞煩姨娘去取了,等會兒吩咐下去,讓下人去拿就行。」
楊氏沒想到他幾句話就打算結束談話,心一慌,不自覺拉住他的衣袖。「楠兒,難道你忘了姨母以前對你的好了?想當年你還是那一丁點大的孩子,我那可憐的姐姐就這樣丟下你,還是我三餐過問,甚至就是你的衣裳也都一針一線的縫出來的,你……」
楊氏還絮絮叨叨的想說些她以前做過的許多事,只不過陸定楠卻沒有以前那樣容易心軟。
畢竟仔細想想,當初如果不是楊老太太親自上門,逼著祖母一定要父親再娶一個楊家女進門,陸家也不會鬧出妻妾同時進門的鬧劇來,而楊氏總是說自己做得多少,又常常在他面前說陶氏這個後母有多麼不慈,但如今看來,陶氏這個後母或許做得不是最好,但也絕對沒有楊氏說得那麼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