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血,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有人去攙扶摔在地上的李蘊,有人在找布帕給李蘊捂額角,有人高聲在喊快傳太醫,一時間,金鑾殿變成了菜市場,熱鬧非凡。
太醫很快趕過來,手腳俐落地給李蘊包紮好額頭,幸好被人拉一把,只擦傷了額角,要是真的直接撞在額頭上,不當場斃命才怪。
等太醫為李蘊包紮好之後,回稟皇上說傷勢不嚴重,這才離開,緊接著又有宮女進來收拾地上的血跡等等。
等一切收拾妥當,眾大臣驚魂未定的站回原位,李蘊再次跪在了御前說道︰「臣死罪,不敢乞求皇上饒恕。臣只求皇上,在臣死後,還臣女兒自由。」
事情發展至此,南寧候已經無話可說,無詞可辯,也跪在御前叩頭,請罪道︰「臣治家不嚴,對兒子疏于管教,害得李大人險些喪命。臣自知罪不可恕,請皇上準許臣辭去鎮國大將軍一職。正所謂齊家治國平天下,臣不能齊家,又有何顏面為皇上平天下?求皇上成全!」
李蘊血濺金鑾殿一事,眾人尚未緩過神來,南寧候又做出了一個不亞于李蘊的驚人壯舉,頓時驚掉了眾人的下巴,就連皇上也動容了。
皇上忌憚南寧侯的,無非就是他功高震主,又手握重兵,一旦辭去鎮國大將軍之職,交出兵權,南寧候就只剩下太子太保一個毫無實權的虛餃了。
南寧候此舉是出自真心,還是想試探他的反應?皇上一時之間有些拿不定主意。
見皇上遲遲不作決斷,南寧候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再次高聲喊道︰「求皇上成全!」他不怕皇上答應他的請辭,就怕皇上不答應。
見他求得誠懇,不似虛情假意,皇上神色一定,說︰「朕,準奏。」
李蘊如願了,皇上念在他愛女心切,沒有治他的大不敬之罪,還下了聖旨,解除李金秋和夏奕的夫妻關系。
南寧候也如願了,他借著此事,化被動為主動,順利辭去鎮國大將軍一職,交出兵權,解除皇上對南寧侯府的顧忌。
也許別人會覺得他傻,可李蘊卻知道南寧候才是真正的狐狸。如今天下太平,手握重兵,除了讓上位者猜忌之外,可以說毫無益處。南寧候此時雖失了兵權,卻重新贏回了皇上的信任,他日戰事再起,還怕皇上不主動將兵權交于他?
散了朝,李蘊跟著皇上去了尚書房,等著翰林院將草擬好的聖旨送來,加蓋皇上御寶後,李蘊求了個恩典,從傳旨太監手里接過聖旨,親自捧著,出宮直奔南寧侯府。
南寧候先一步回到侯府,將早朝時發生的事擇要告訴了南寧侯夫人,侯夫人貼身伺候的丫鬟在一旁順便听了一耳朵,轉身就傳了出去,不到兩刻鐘,後府上上下下幾乎都知道了,少夫人的父親血濺金鑾殿,以命相博,換得皇上下旨讓世子爺和少夫人和離。
半個時辰後,南寧侯府眾人包括夏奕跪在府門前,恭听李蘊宣讀聖旨。
李金秋要離開了,終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她的卓大哥在一起了,可是他呢?他該怎麼辦?他說他不會愛她,讓她也不要愛上他,她做到了,而他卻違約的愛上了她。夏奕不甘地握緊拳頭。
微微側目,用余光去打量李金秋,發現她雖雙目含淚,神色間卻有一種解月兌後的輕松,夏奕心中一痛,拳頭握得越發緊了。
宣讀完聖旨,眾人紛紛起身,南寧候嘆了口氣不再多言。
李蘊快步走到李金秋身邊,如釋重負地說︰「走,跟爹回家。」
看著父親額角上新添的傷口和兩鬢多出來的白發,李金秋噙著淚,笑著點頭應道︰「好。」父親還不到四十歲,身體一向健康,頭發烏黑濃密,比她的還要好,可近來為了她的事,父親日夜不得安寢,短短幾日就多出了幾縷白發,今日早朝,甚至不惜性命,以頭撞柱。
她回頭最後看了一眼夏奕,心里早已有了決斷。
一直以來,她以為自己擁有足夠的耐心和包容,可以一點一滴慢慢的滲入他的生活,滲入他的心扉,可她失敗了,相處了幾個月,他對她連基本的信任都沒有,沒有她,還會有別的女人去愛他、照顧他。可是父親卻只有她一個女兒,為了她,父親甚至不惜前程、不惜性命。
她捂不熱夏奕的心,做不成夏奕的妻子,可卻可以做一個不讓父親再為她操心的好女兒,她相信自己,也會成為一個好母親。
她看了一眼自己平坦如昔的月復部,輕輕挽起父親的手說道︰「爹,我們回家吧。」
從李蘊捧著聖旨帶走李金秋之後,已經過了五天,夏奕每天都過得渾渾噩噩的,因為怕在朝上見到李蘊尷尬,所以一直稱病沒去上朝。他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可是眼下的烏青卻越來越重,因為自從李金秋離開,他就開始失眠。
每天讓小廚房的人變著花樣的給他做飯,可他卻總是食不知味,即便小廚房的飯菜做得再精致,也做不出李金秋做的味道。
每天枯坐房中看書、寫字,以求靜心,可又總是不自覺的抬頭朝外張望,天氣暖和起來之後,李金秋總喜歡坐在廊下做女紅,可那已經沒有了她的身影。
看著意志消沉、魂不守舍的夏奕,南寧候夫婦經過商議,決定讓夏奕的姊姊來勸勸他。
夏奕昨日接到皇後的口諭,傳他今日進宮覲見,今日便起得格外早些。
丫鬟早早地來叫了他起床,伺候他起身,沐浴、更衣。
可是當冰冷絲滑的褻衣、褻褲穿上身,他突然眉頭一皺,怒聲喝問︰「這是我平時常穿的衣物嗎?誰給你的膽子,膽敢善作主張,更換我的衣物?」這些分明是新做的,是他和李金秋成親之前才會穿的衣服材質,看著華麗,模著柔和,可惜卻一點也不適合他。
伺候他更衣的還是從成親前就一直伺候他的丫鬟,她從沒見夏奕發過這麼大火,連忙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顫聲說︰「世子爺,這些都是夫人昨天讓人新送來的,是夫人吩咐奴婢將少夫人……李小姐給您做的衣服都收起來的。」
夏奕閉上眼楮,握緊拳頭,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片刻才神色如常的讓丫鬟繼續給他穿衣服。
換好衣物,吃過早飯,夏奕按照儀程遞了牌子,入了宮。
皇後已經在寢宮大殿等著夏奕,見到他進來,端凝肅穆的絕色容顏上便露出些真誠的笑意來。
「臣拜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夏奕依制行了叩拜大禮。
「弟弟,不必多禮,快快起來。」皇後笑著抬手讓他起身,又吩咐了宮女給他搬了個錦杌來,看著他坐下,這才凝聲吩咐︰「你們都下去吧,本宮要跟世子說說話。」
「是。」大殿中的宮女應聲退了出去。
等到殿中只剩下姊弟二人,夏奕這才問道︰「姊姊招我進宮,可是有事吩咐?」
皇後苦澀地笑了笑,故作嗔怒狀,責備道︰「姊姊喚你來,就不能只是想和你說說話?」一入宮門深似海,身在這四方天地之中,她失去了自由、失去了愛情,如今,連著僅有的親情也要離她而去了嗎?
「姊姊勿惱,是我近日心情不好,說錯了話。」
皇後也沒真的怪他,快速切入正題,道︰「我知道,你是在為李家父女之事煩心,可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太過自責。」
夏奕站起身朝皇後深鞠一躬,沉聲說︰「是我太過莽撞,讓姊姊蒙羞、讓父親蒙羞、讓南寧侯府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