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嗎?」
沈蜜搖搖頭,「不疼。」
「不疼你走這麼慢?」
「你不懂,你腳指甲又沒被掀起來。」
肖逸跟著她,也不敢扶,問道︰「要不我抱你?」
沈蜜趕緊擺手,「不用不用,別踫我,千萬別踫我。讓我自己走。」
她活了二十多年都不曾知道,原來一根腳趾竟然對走路起了這麼大的作用,幾乎每走一步,大拇指都會慣性地跟著動一下,傷口一扯就疼得鑽心。
「走不了別逞強。」他說著就要扶她。
「不要踫我啦!」沈蜜推開他,氣自己不應該跟吳阿姨賭氣,非要買什麼茴香。
肖逸被她突然的發作弄得一楞,緊接著眉頭一緊,不由分說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沈蜜嚇了一跳,又不敢掙扎,只能窩在他懷里,「肖逸!我都說了不用你抱!」
肖逸板著臉,根本不理會她的小情緒,溫熱的手掌托住了她的腰身,不耐煩地說︰「誰願意抱你,計程車停等也是要計費的。」
被肖逸塞上計程車之後,沈蜜接到了楊予曦的電話。
「蜜蜜,你剛打電話給我?什麼事啊?」
沈蜜依舊臉色蒼白,語氣倒是很鎮定,「我腳指頭受傷了。」
「啊?嚴重不嚴重?」
「不清楚,不過估計要去醫院包扎一下,或許還需要打幾針。」
「還要打針啊?那肯定流血了,你可是最怕打針了啊。」
沈蜜看了一眼正在打電話的肖逸,輕聲說︰「不僅要打針,好像還得拔腳指甲。」
「天啊!蜜蜜,我去陪你吧,等我一會兒。」
到了B大醫院,沈蜜下了車,行動依舊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而肖逸並沒有再給她一個公主抱,而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自己慢慢走,自己先進醫院了。
沈蜜朝他離去的背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他還真是心疼那點計程車錢。等她好不容易挪進醫院大門,迎面看見肖逸迎了過來。
「掛號了嗎?」沈蜜問。
「不用掛號,我同學。」他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撫上了她的腰,將她辛苦支撐著的重量分擔了一半。
「進去吧。」處理外傷的診間就在一樓的掛號處旁邊,沈蜜就這樣被肖逸扶了進去。
雖然肖逸說他們是同學,沈蜜卻覺得那醫生比肖逸老多了,但她不知道的是,肖逸小學時曾連跳三級。後來從初中到大學,他都是同學里最小的一個。
杜銳戴著金邊眼鏡,坐在電腦桌前,看見肖逸扶著沈蜜,嘴邊揚起一個曖昧的笑,但很快就被公事化的嚴肅臉取代了。
肖逸扶沈蜜在診間里的一個椅子上坐了下來,杜銳走到她面前,說︰「腳趾受傷了是吧,我看看。」
沈蜜莫名地緊張,趕緊說︰「不疼,就是流了一點血。」
「不疼也得拔,指甲幾乎都掀起來了。」說著,轉身去架子上拿東西。
沈蜜一看,那架子上塞滿了一次性的鑷子、盤子、紗布、消毒水,鐘霞助般地朝肖逸看過去。
「听醫生的。」肖逸一臉嚴肅。
沈蜜心死,頓時覺得肖逸一點都不帥了。
雖然肖逸早就提醒過可能會拔指甲,但沈蜜依舊存著僥幸心理,現在她可坐不住了。「醫生,我听說拔指甲可疼了,用不用打麻藥啊?」
「打麻藥?」杜銳發出一聲輕笑,轉頭問肖逸,「老四,你女朋友要打麻藥。」
「打什麼麻藥。」肖逸的聲音略帶不悅。
杜銳回過頭來看著沈蜜,發現肖逸根本沒有否認「女朋友」三個字,笑容更深,「我每天要拔好多指甲,你這種啊,指甲已經全掉了,只剩下一邊和肉連著,所以並不需要打麻藥。」他抬手指了指里間,「你去那邊坐著。」
沈蜜默不作聲地挪過去,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
杜銳跟進來,說︰「腳放上去。」
沈蜜看到醫生拿著用具的樣子,不知怎地就聯想到了電視里犯人即將受刑的情景,整個人都不好了。
「嗯?」杜銳用眼神示意她把腳放上去。
沈蜜看著他嚴肅的面容,再看看這間狹小的屋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只能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樣任人擺布。恐懼使她手心浸濕,全身發冷,卻只能將這些都憋在喉嚨和眼眶里,怯怯地望著醫生。
杜銳拿起鑷子,夾著棉花在碘酒里沾了沾,在沈蜜的腳趾附近涂了一圈,那里頓時成了磚紅色,有點疼,沈蜜終于忍不住抽了兩下氣,哽咽了一聲。
杜銳一楞,抬起頭,就見她咬著唇,眼眶里已經蓄滿了淚水,發現他在看,立刻又乖乖地把嘴唇恢復成了平常狀態。
杜銳嘴角動了一下,站直身子朝外面喊,「老四,快進來。」
腳步聲響起,肖逸撩開簾子站在門口,「怎麼了?」他問沈蜜。
沈蜜含著眼淚,搖了搖頭。她可不想讓肖逸看到自己失態的樣子。
杜銳卻說︰「你看看把人家給嚇的,你也不來陪陪。」
肖逸嘆了口氣,走了進來,拖過一個塑膠凳子,隨意地坐在了沈蜜的對面。「別怕,不疼。」
表才信呢!沈蜜含著眼淚,煩躁地說︰「你出去吧!不許看我!」
肖逸修長的手指指了指那個醫生,說︰「我在這里,他下手會更利索點。」
「為什麼?」沈蜜問。
杜銳笑了笑,似乎是回憶起什麼有趣的往事來,「老四是學霸,老同學面前怎麼好意思丟人現眼?要開始了。」
沈蜜一見他要動手了,趕緊閉上眼。剛閉上卻又睜開了,她終究是不放心,卻又不敢親眼看著自己的指甲被拔掉,一時間矛盾又恐懼,嘴唇已經被她咬得發紅。
「你忍一忍啊!」杜銳戴上手套,身子彎下來。
鑷子夾住了她的指甲邊緣,稍稍一動就讓沈蜜難受無比,不禁嗚咽一聲,整個肩膀都向上縮了縮,肖逸看著她的表情,突然就皺起了眉。
「嗚……」她又嗚咽一聲,雙唇開始顫抖,蓄在眼中的淚水終于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狹小的房間里充斥著她壓抑、揪心的低泣,樣子著實令人心疼。
沈蜜多希望醫生能夠給她個痛快,可這醫生異常認真,一邊看著傷口,一邊小心翼翼地拔著,動作緩慢而嫻熟,但于她而言,每一秒都成了酷刑。
如同暴風雨中被巨浪掀起的小船,腳尖的疼痛仿佛順著她的血管鑽進了心髒里,使她渾身都痛得發顫,昏天暗地之中,忽然有一雙強有力的手臂將她攬進了懷里。
沈蜜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或是說找到了停靠的避風港,立刻哭著抓住那人的衣衫,摟上了他的腰。
熱燙的體溫隔著薄薄的衣料傳來,年輕男子特有的結實月復肌挨著她的臉頰,沈蜜把臉埋在男人的懷里,放肆地哭了起來。
「當——」鑷子落在鐵盤里的聲響,一切都結束了。
沈蜜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正死死地抱著肖逸的腰,頓時覺得自己太過失態,連忙松開了手。
肖逸卻突然按住了她的頭,動作無比溫柔地拍了拍,像是對待一只受傷的小貓。「好了,已經結束了。」
沈蜜的脖子僵硬地抵在他的腰間,她貪戀片刻才覺得噯昧不妥,輕輕地推開了他的懷抱,抹了抹眼淚。「還行,不疼,一點也不疼,說什麼十指連心,都是嚇唬人的。」她的聲音有些顫抖,虛弱中透露著堅強。
肖逸撢了撢自己的襯衫,退回到椅子前坐下,輕笑著說︰「不疼你嚎得像殺豬一樣?」
沈蜜瞪了他一眼。
杜銳搖搖頭笑了,幫沈蜜纏上紗布,囑咐道︰「沒有指甲之後,這部分的肉會格外敏感,走路也會不習慣,明天以後就會好很多,記得傷口不要踫水,一天換一次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