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見繆容青眼中那抹嗜血的恨意,晉王心下又驚又詫,這麼一個閃神,手中的劍瞬時又被壓制了幾寸。
下一刻,繆容青驀然松刀,一個退身再回轉,高舉麒麟刀,直朝措手不及的晉王狠狠砍下!
鏗然一聲,銀白劍身應聲斷裂,勢如猛虎的麒麟刀未曾減弱,直直砍下。
這一刀,深深砍進了晉王的左肩,筋脈盡斷,深可見骨!
「啊!」隨著鮮血飛濺而出,晉王倒落下來,發出痛苦的吼叫聲。
沒人敢上前,只因那個手持麒麟刀的金色身影,一雙腥紅色的眼,堪比刀鋒銳利的目光,俊秀臉龐沾染了大量血跡,卻不曾緩下手中的刀。
那一身磅礡氣勢,仿若天界神將,力抗妖魔,斬除萬物,誰也不敢妄自上前阻攔。
「你……你究竟是誰?!」晉王面色如紙,嘴角溢著鮮血,眼前竟浮現另一道久遠之前的人影。
「你是最後一個。」繆容青掀動薄唇,微笑吐嗓。
「什麼意思……繆容青,你究竟跟耿氏有什麼仇?」
「當年參與那場聯手毒害七皇子的合謀之中,你是不是也參了一腳?」
晉王聞言直瞪大眼,痛苦的急速喘息。
「這場局我布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就為了一個個鏟除你們。」
「你……你……這不可能!」
繆容青嘴角一挑,霍然一把抽出麒麟刀,隨即又朝晉王右肩砍落!
霎時,淒厲的痛叫聲回蕩在祥寧宮里。
「你們一個個都容不下耿璿,眼紅妒忌,進而生恨,我遭耿氏遺棄,被耿氏合謀所殺,親父如此,手足如此,今日我滅耿氏,不過是應天而為!」
話畢,繆容青再次抽刀,眯緊了血紅的眼,握刀的雙臂在一個敏捷且漂亮的起落之後,了結了晉王的生命。
第9章(2)
晉王的人馬分做四路,從東西南北四個宮門包抄了皇城,四座宮門早已沒有禁衛軍看守,四處可見尸首,一片凌亂。
冉碧心連同春蘭等人,趁亂直往玄虹門闖,一路上竟也沒踫上什麼險難,也虧得安榮正巧深諳武功,真到了危急之時,尚能一擋。
爆人太監們像無頭蒼蠅似的,在各處奔走,有些冷宮之中的老妃嬪沒人看顧,竟也全跑了出來,眼前此景,宛若亂民逃難,甚是可笑亦可怖。
冉碧心冷眼看著,心下無比感慨。
這座宮殿曾是她的惡夢,兩世為人,依然逃不過此地,上天真會弄人。
晉王叛變,意圖逼宮太後,鏟除繆氏,就不知……不知他能不能擋下這場災厄?
驀然想起仍藏在錦榻之下的那只鳳凰紙鳶,冉碧心胸中沒由來一陣刺痛。
「娘娘?」察覺她面色有異,春蘭及時扶了她一把。
「不行……我有樣東西落下了,我得回去取。」
「娘娘,我們好不容易平安闖至宮門,若再回頭怕是難再出來。」生怕情勢瞬息萬變,安榮第一個出聲勸阻。
冉碧心目光堅定,道︰「你們先走,先到宮外找好照應,我去去就來。」
「不,我不走,我要保護娘娘。」春蘭堅持的說道。
「我也是。」鈴蘭雖然膽小,但亦是個忠心的奴,不願輕易背棄主子。
「娘娘若不願一同離開,那安榮亦不走。」
見他們三人如此,冉碧心眼眶發燙,卻狠下心來,喝斥道︰「我是主,你們是奴,你們膽敢違抗主子的命令?安榮,我命你保護好春蘭與鈴蘭,你們三人出了宮,安全無虞之後,即刻上誠王府,務必找著皇上。」
聞言,三人面有難色,沒人敢應諾。
「你們三個不願追隨我了嗎?!」冉碧心怒顏斥道。
「娘娘……」春蘭知道她這分明是想護他們周全,方會下此命令。
「好了!你們且照我的吩咐去辦,我出了宮自會前去誠王府與你們會合,倘若見著皇上,切記要好好護他周全。」
不待三人有所回應,冉碧心轉身便走。
她特意繞過主要回廊,從皇城外圍走,幸虧路上並無遇見任何叛兵,順利地返回儀元宮。
豈料,她剛踏進寢殿,便撞見最不想見的人一繆縈。
「你去哪兒了?」繆縈一見是她,原先慘白的面色,頓時因怒氣而漲紅。
「太後怎會在儀元宮?」在這緊要關頭,冉碧心懶得再虛與委蛇,冷然以對。
「晉王領兵叛變,想傷害太後,繆相大人讓太後先行躲到其他宮里,以防被賊人傷害。」莊嬤嬤說道。
原來,為了躲避晉王等人逼宮,繆縈伙同貼身伺候的宮人,自祥寧宮躲到位置較為僻靜的儀元宮。
「都是你!要不是你勾引容青,今晚也不會亂成這樣!」繆縈咬牙切齒,湊上前便欲刮她一耳光。
霎時,冉碧心抬手攔住了繆縈那一巴掌,冷靜且神準地一把抓住她的手。
只見她目光幽冷,語氣如冰,「倘若不是你,誠王妃與太夫人也不會死,皇上更不會鋌而走險,與晉王交換條件,拱手讓出龍袍與玉璽。」
繆縈大為震驚。「你——你說什麼?!你早就知道傻子與晉王勾結的事?」
冉碧心不答,甩開繆縈的手腕,兀自往內寢里走去。
繆縈何曾受過這樣的對待,當下怒紅了眼,撥開了莊嬤嬤伸來的手,繞過那幅紫擅蓮座嵌琉璃大插屏,追進了內寢。
繆縈怒氣沖天,正欲啟嗓痛斥,卻見冉碧心翻開榻上鋪著的厚重錦褥,自最底下抽出一樣眼熟的物事。
急沓的腳步驀然煞住,當繆縈看清冉碧心手上的紙鳶時,面色瞬間慘白,渾身不可抑止的顫抖起來。
那紙鳶……她找了許多年,就是沒找著……怎麼會……
冉碧心順手抽過衣架上一件褙子,將紙鳶簡單包覆起,冷不防地,一雙手探過來,一把搶過紙鳶。
「這紙鳶……怎會在你手上?」繆縈白著臉,抖著嗓問道。
冉碧心詫異反問︰「太後這是怎麼了?你也識得這紙鳶?」
繆縈的神情慌亂之中,隱帶一絲恐懼,近乎吼問︰「是誰給你的?是誰?!」
「是我。」
略啞的低沉聲嗓自背後傳來,繆縈身心一震,當下死死楞住,手中的紙鳶滑落在地。
望著繆容青一身金色鎧甲遍染鮮血,冉碧心捂住嘴巴,長睫不住顫動。
她快步向前,撫上冰冷的鎧甲,欲觸上他同樣沾血的臉頰時,反被他一掌握住。
「我沒事。」他低語,嗓音甚柔,明顯是安撫。
冉碧心凝窒的胸口,這才緩緩恢復正常。她收回手,轉身拾起紙鳶,手腕卻猛然被抓住。
抬眼望去,對上繆縈滿布血絲,已陷入瘋狂的雙眼。「這不是你的!」
冉碧心扒開腕上那只手,平靜回道︰「這是我的。」
「你這個賤人!」繆縈怒斥,又想上前搶,可這一回,繆容青挪步過來,偉岸身軀直挺挺地擋在冉碧心身前。
「你這是做什麼?!你當真被這個女人迷得失了魂是不?」繆縈氣得一掌打落在繆容青鎧甲上。
「那你呢?」繆容青神色冷酷,嘴上揚起一彎嘲諷淺笑。
繆縈楞住。眼前這人……真是她自小看到大的那個弟弟嗎?他的眼神,為何充滿了恨?為何……如斯熟悉?
「當年,耿嘉戀慕你已久,在他的痴纏之下,你得知景帝伙同諸位皇子,都有意除掉耿璿,于是放棄一同長大的青梅竹馬,改投入耿嘉懷抱,成了那些同謀者的其中之一,引耿璿入局,飲下毒酒。」
此話一落,房中兩個女人俱是面色丕變。
冉碧心難以置信的撇眸望向繆縈,忍不住喃出那個名字︰「……鳶兒?」
乍聞這個早已埋葬在過去的小名,繆縈如遭雷殛,面上再無一絲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