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繆縈下令將她拘禁在儀元宮後,約莫有半個多月沒見著耿歡,更無從得知他的近況,只能透過繆容青,旁敲側擊的知道他好不好。
繆容青的口風甚緊,饒是她再如何想方設法套話,總是得到一句「皇帝甚好」的敷衍回復。他不願透露,她亦無從逼問起,只得安慰自己,無論如何,耿歡都是名義上的大梁皇帝,繆縈等人再怎樣也不能餓著他「冷著他,甚至是傷著他,至多是委屈了他罷了。
冉碧心又喜又憂,連忙起身前去正殿。
進到正殿,就見耿歡仍穿著朝服,坐在紅木夔紋寶座上,吃著宮人送上的點心,稚氣未月兌的清秀臉龐看上去清減不少。
「妾身見過陛下,陛下萬安。」冉碧心款款行至,行了個君臣之禮。
「賢妃請起。」一反常態,耿歡安坐在寶座上,十分沉穩的做了個手勢。
冉碧心心下暗詫,礙于殿外有承德宮的隨行太監守著,她只得忍下,起身笑了笑,來到寶座另一側落坐。
「許久不見陛下,陛下似乎瘦了。」冉碧心含笑的端詳耿歡。
雹歡亦笑,卻不似先前那樣,每每見著面,便激動歡喜。
「近日朝務繁忙,朕沒能撥空過來儀元宮,賢妃可有好好照顧自己?」
仿佛變了個人似的,眼前這個耿歡竟用著無比沉穩的態度,說著那些咬文皭字的官腔。
冉碧心怔在那兒,一時竟接不了話。
雹歡仿佛沒看見她的怔楞,兀自幫她斟了杯茶,道︰「賢妃近日被拘禁,想必心情甚是苦悶,朕想帶賢妃上御花園走走。」
雹歡這是打算支開宮人太監,與她私下單獨談話?
思及此,冉碧心自然不可能拒絕,只淡淡瞥了一眼殿門外的太監,隨即若無其事的應允,「妾身謝過陛下。」
兩頂鳳輦一前一後出了儀元宮,被抬進了離承德宮較近的一處花園,下了轎輦,太監們簇擁而上,卻讓耿歡給屏退了。
盡避太監面有豫色,可礙于耿歡的身分,仍是不得不退守一旁,用眼楮死死地盯住兩人。
冉碧心隨耿歡閑走了一段,直至與那些繆縈的眼線拉開了段距離,她才稍作松懈,面上佯裝在談風說雨,微笑地啟嗓。
「歡兒,近來可好?」
雹歡沒停步,兀自往前走,望著園中花草的目光,一如從前單純清澈,卻有股冉碧心說不透的古怪。
「歡兒?」見他久久未答復,冉碧心不禁停下腳步。
雹歡先是旁若無人的持續往前走,而後遲鈍地發覺身後沒有腳步聲跟著,這才停步轉過身。
「歡兒,你還好嗎?」冉碧心憂心忡忡地望著他。
雹歡綻了抹笑,似是想讓她安心,可見著這抹笑,她心底的不安沒能打住,反而越發濃厚。
「朕再好不過了。」耿歡走回她面前,猶然帶著微笑。
「歡兒……」
「阿碧,朕想離開這里。」
這突如其來的告知,教冉碧心震驚不已,遲遲發不出話來。
雹歡兀自說道︰「前兩日晉王來見過朕,是在一旁沒有太監盯著的時候見上的,晉王問朕想不想離開皇宮,他能幫朕逃離這里。」
冉碧心聞言一楞,隨即月兌口駁道︰「萬萬不可!」
雹歡似也不意外她會有此反應,相當平靜的道︰「阿碧莫慌,朕信得過晉王。」
「過去晉王雖然與誠王交情甚篤,可如今朝中里外全是繆氏的人,即便晉王真有把握幫歡兒,亦不見得真能成事。」
「朕知道阿碧想說什麼,但是朕信得過晉王,也已經答應晉王。」
這是耿歡頭一回態度如此強硬的打斷她,冉碧心不禁深深楞住。
只見耿歡用著無比堅定的眼神,再三強調︰「晉王十分坦白,當著朕的面說他想要皇位,因此希望朕可以月兌離太後與繆相的掌控,而他會盡全力護朕安全出宮。」
這件事情來得太突然,冉碧心無法靜下心思索個中利害關系,只是揪緊一顆心擔憂著耿歡。
「阿碧,你會幫我吧?」這一次,耿歡改掉了自稱詞,且還用著如同過去那般孩子氣的撒嬌語氣。
冉碧心不敢貿然答應,只能緊蹙秀眉,咬緊下唇。
雹歡拉起她的雙手,就如同過去在誠王府無憂無慮的日子那樣,天真稚氣的搖動她雙手,耍賴地央求道︰「阿碧,我真的不想再繼續待在這座可怕的皇宮了,你幫幫我吧!阿碧,你最疼我了,你不會希望看見我跟娘親一樣的下場……」
聞言,冉碧心一窒,想回絕的話硬生生噎在喉頭。
「阿碧,我不想跟娘親和祖母一樣。」耿歡紅了眼眶,啞著嗓哽咽道。
「……好,我們就相信晉王一次,一起來想法子逃出這里。」
餅去晉王與誠王往來密切,兄弟情誼甚深,應當信得過吧?
「太好了!我就知道阿碧最疼我了!」
雹歡紅著眼綻露笑容,緊緊握住她的手,嘴里不斷喜嚷著。
冉碧心忍住亟欲奪眶的淚,模了模他的頭,微笑道︰「歡兒莫怕,阿碧就跟以前一樣,會守護歡兒,我們一起出宮,一起去給誠王妃與太夫人祭奠,一起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
「嗯!我相信阿碧,阿碧一向說到做到,娘親跟祖母說過,我什麼人的話都不能听,就只能听阿碧的。」
「好,咱們先說好,不論晉王向你保證過什麼,你都先听我的,再听他的,絕對不能擅作主張,知道不?」
「我知道,都听阿碧的!」
冉碧心瞥了一眼不遠處努力豎長耳朵,並且睜大了雙眼盯梢的太監,隨後拉起耿歡的手往前走,假意指著身旁兩側開得正盛的綠萼花,有說有笑,漫步賞花。
「歡兒且說說看,晉王的計策是怎麼打算的?」
「近來太後夢魘不斷,祥寧宮的宮人們都嚷著是有不干淨的東西,太後有意從神霄宮找道士進宮做法事……晉王私下與神霄宮來往密切,與那些道士甚是相熟,屆時太後若召神霄宮道士入宮做法事,晉王會幫著打點,讓我一塊兒打扮成道士,等法事結束後便一塊兒出宮。」
冉碧心輕蹙眉頭,道︰「可承德宮全是太後的眼線,你如何能假扮成道士?又如何瞞過那些眼線,混在那些道士之中一塊兒出宮?」
雹歡不以為意的回道︰「這些事阿碧不必擔憂,晉王說了,他自會打點一切。」
「歡兒當真信得過晉王?」冉碧心依然放心不下。
「我與晉王私下會晤多次,他要皇位,而我要的不過是活著出宮,並不會擾了他的路,再說,我甘願將皇袍與玉璽親手交給他,他沒有道理不幫我。」
「不行,這事,我得再想想。」冉碧心向來謹慎小心,不敢輕信片面之詞。
「阿碧信不過我,還是信不過晉王嗎?」
「我是信不過宮中的一切。」
「那麼,阿碧便信得過繆容青嗎?」耿歡有些苦悶的問道。
冉碧心一嘻,「歡兒怎會提起他……」
「我無意間听見宮人在說阿碧與繆相的事,他們說繆相喜愛阿碧,想把阿碧搶過去,阿碧是不是也喜愛繆相?」
雹歡自然不曉得成人間的男歡女愛,他認定的喜愛,便是屬于玩伴之間的那種喜愛,因此听見宮人這些話,肯定是誤會成繆容青想把她搶過去當玩伴。
「歡兒莫要听那些宮人說三道四,我與繆相不過是有些交情罷了,別忘了,繆相可是太後的胞弟,即便他真喜歡我,我也不會喜歡他。」
這席話說來有些心虛,可為了安撫孩子氣的耿歡,冉碧心不得不撒點小謊。
是,她撒了謊。盡避,她很清楚繆容青與繆縈是密不可分的,可她卻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