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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命不凡 第32頁

作者︰唐歡

「明日,我帶你去見她。」蘇篤君淺淺而笑,「人家也未必真肯嫁我呢,所以,先不必擔心。」

這語氣好像是在故意逗她玩,不過,她喜歡看他的笑眼,彎彎的,亮如春水,燦若明辰。彷佛有月華投射在他臉龐上。

她想待在他身畔,就這樣一輩子待著。

第十四章  水中的佳人

蘇篤君推開書齋的門,坐至桌案邊。每天晚上,他總要看一看案上的畫卷,飲上一盞茶,而後再處理公文,這幾乎成了一種習慣。

這畫卷,他從染川帶到京城,千里迢迢。

畫上,是他的肖像,其實畫的並不完全相像,然而神韻卻掌握得很好,想來,是仔細琢磨了一番的。

他撫了撫落款處——春曉居士。

第一次看到這個名字,大多人會以為是個男子,或者是個俗人,只有他知道,名字的背後有著一張清秀靦腆的面容。

他記得初次見她,第一個印象就是一個跟在慕容縣主身後的小可憐。听聞她是個官家小姐,卻感覺像個奴婢。

慕容翎時常喝斥她,她也任罵任怨,完全沒有千金的尊嚴。

那時候,他初到清縣任職,深知這里水深,他覺得要提防府尹孫仲堯,因其任府尹這些年來,清縣的縣尹死了一個又一個。

而她是孫仲堯的女兒,他想,若要調查孫仲堯,必得先從她和孫廷毓姊弟倆著手。

所以,他先接近孫廷毓,結果倒是從孫廷毓的口中,知道了許多關于她的趣事。

有一次,慕容翎賞了果子給她,似是故意戲弄她,那些果子都酸得很,然而,她全吃光了,因為她怕得罪慕容翎。

她咬著酸果子,眼中泛出淚花的模樣,讓他第一次有了憐憫之心。

還有一次,他在街上看到她母親責罵她。那天好像是七夕燈會的日子,也不知她的母親為何勃然大怒,不顧體面,就這樣站在街邊罵她罵了半個時辰。

所有的人都在圍觀,在一旁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她垂著頭,乖乖挨罵不敢頂嘴的模樣,讓他再度垂憐,從此心里對她有了特殊的印象,直到那一天,他看見她在放河燈,像是在為心上人祈福。

他很好奇,她的心上人到底是誰?她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又何來心上人?

當從水中撈起河燈的一剎那,他怔住了。

那燈上,竟寫著他的名字。

彷佛是暗中傾慕了他很久很久,她在祈福的時候,也不知該寫些什麼,只寫了四個字——平安喜樂。

呵,好尋常的願望,卻又似乎很難實現。

他把那盞河燈放回去,彷佛在助她完成心願般,他發現,看著那河燈緩緩漂遠,他不禁微微笑了。

從那以後,他開始更加注意她,就像她暗中注視著他一般,他也在偷偷凝視著她。他總想著當他卸了任,可以正大光明去她府上正式認識她、跟她說話,向她提親,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一天何時才到來。

倘若,她的父親真的參與了什麼違法的勾當,他會網開一面嗎?

就這樣一直矛盾著,所以,他遲遲沒能正式認識她,跟她正經說上一句話。

直到有一天,傳來消息,說她不慎摔傷了,患了失心癥,忘了許多事情。

他很驚訝,也想著她是不是再也記不起他了?那些往昔暗生的情愫,她可否還記得?

呵,大概他是痴心妄想。她連最最清楚的事情都不太記得了,哪里還會憶起那些曖昧不明、難以捕捉的小事?

他有些後悔,後悔沒能早一點跟她多說幾句話,待到再度與她在河灘相遇,只能假裝成陌生人。

如今,他對她而言,也只是一個定了親的對象,稱不上太熟稔。

蘇篤君微微嘆息,將畫卷收好。或許,時機已經到了,再等下去,對他真是折磨。

這一次,他要趁來得及的時候,做該做的事。

孫柔嘉站在河堤邊,等待蘇篤君的到來。

她憶起那天晚上與他一塊兒放河燈的情景,心中微動,可惜現在是白晝,這水岸邊亮晃晃的,不似那晚月色朦朧。

今日,他說會帶心上人來見她,天知道,她是鼓了多大的勇氣,才有辦法站在這里。她突然後悔了,不該答應他來此的,然而現在打退堂鼓卻有些遲了,她只盼等會兒不要失態才好,若是她忍不住臉色緊繃,眼眶含淚,那才糟糕。

「柔嘉。」身後,有人喚她。

他來了,終于來了。

雖然這樣親近的呼喚讓她歡喜,但此時此刻听到他的聲音,還是讓她心頭一顫。

她幾乎不敢回頭,因為害怕看到站在他身側的女子。

然而,她不得不回頭,自己做出的決定,總要去面對。

回眸之間,她卻吃了一驚,「怎麼回事?那位姑娘呢?」

他只身前來,身畔並無旁人。

「哦,她早來了。」蘇篤君微笑道。

孫柔嘉奇怪地四處張望,人早就來了,那是坐在附近哪間茶水鋪子里納涼嗎?

說不定……對方也在暗中觀察著她?

孫柔嘉只覺得有些窒息,想說什麼,卻又半晌說不出話來。

「來,我帶你見見她。」蘇篤君上前道。

她點點頭,他卻忽然牽過她的手,這讓她有些茫然。

他與她之間,從來沒有這般親密的舉動,他與她執手相握,他掌心的溫度這般真實,卻似夢境。

因為怕她退縮,所以他才會主動牽她的手嗎?又或許是他心存愧疚,對她還有一絲憐憫?畢竟作為他未來的妻,要去見他真正的心上人,對她來說終究有些殘忍。

然而,他卻帶著她下了碼頭,站在離河水很近很近的地方,只要輕輕彎腰,便能掬起清水。

「看。」他說。

「什麼?」她迷惑的望著他,不解其意。

「我心儀的女子,她就在水中。」蘇篤君笑意更深。

什麼意思?該不會那人是水妖吧?

孫柔嘉結結巴巴地道︰「什麼意思?她去世了嗎?失足落水身亡的?」不過,看他那笑咪咪的模樣,彷佛又不太像,心愛的人過世,哪可能笑得這般歡快。

「你在水里看到了什麼?」他哭笑不得。

「水啊……」她傻呆呆地答。

「還有呢?」

「兩岸的倒影?」或者,路過的船帆?

「你那心儀的女子長得還不錯呢。」孫柔嘉望著清澈的河水,嘴角翹起一個美麗的弧度。

「比京城許多名門閨秀都漂亮。」他答道,「蘇某的眼光向來不錯。」

她喜歡漂亮這個詞,所謂「絲欲沉,如在水中時色,謂之漂亮」,昔日用來形容絲之色光灼然,後人以喻女子,無比貼切。

她看著水中的自己,或許因為心中歡喜,頓時滿面光華。

他靠近一步,離她很近很近,她便順勢倚在他的肩頭。

生平第一次,與一個男子如此親昵,而且還是她心愛的男子,上蒼真待她不薄,這段時間她所有的彷徨、憂傷,都得到了補償。

她想到從前的孫柔嘉,著實比她可憐了許多,所幸對方的魂似乎還殘留在身體里,從今往後,她會把她們倆當成一個人。

她要代原主活下去,活得更好,愛她所愛,這樣的話原主若真有殘存意識,應該也會欣慰吧?

「蘇篤君,我要嫁給你。」她依著他的肩頭,輕聲說道︰「這輩子,只嫁你。」

河畔無人,這個白晝,世人都在岸上忙碌,彷佛只剩下他們倆傍水而立,她這句話也只有他听到。

孫柔嘉回到家中的時候,還是有些恍惚。

方才經歷了那麼一場天大的歡喜,任誰都會沉淪其中,一時無法自拔,她覺得接下來的好多天,她大概都會如此。

她在花園中坐了一會兒,傍晚風涼,已經立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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