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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命不凡 第7頁

作者︰唐歡

孫柔嘉點點頭,原來,他不喜歡裝模作樣,而喜歡直率的樂府民歌,看來他個性頗為樸實。

「我也是呢,」孫柔嘉附和,「駢文、賦,有些用字生澀冷僻,我都讀得不太順,甚至是不太懂意思,樂府民歌之類才真摯可愛。」

「哦,孫小姐喜歡哪首民歌呢?」蘇篤君好奇地問。

呃,古文古詩她一時也背誦不下來,就拾幾個熟悉的句子說說吧,反正這里是蕭國,據她了解與歷史上的朝代有所差異,似是異次元時空,她胡謅幾句,應該不會露餡。

「比如——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假如她沒記錯,這應該出自《西洲曲》。

蘇篤君怔了一怔,似是回味,片刻之後才撫掌道︰「好,此句真好,思念之情如躍眼前了。」

孫柔嘉一顆心稍安,看來他沒有讀過《西洲曲》,此刻得他一句贊嘆,她心下有一點小小的得意。

「听來是不錯,」一旁的孫廷毓傻呵呵地道︰「雖然我不懂得男女之情,不過也能感受到。篤君哥哥,你可曾有過此等相思?」

「世間男女之情,大抵差不多。」蘇篤君答道,「只覺得這其中意境,與我偶爾在午夜夢回時相似呢。」

他這話什麼意思?他也有過喜歡的女子,或者,所謂的男女之情……便是龍陽之情?

孫柔嘉心里憋著笑,表面上卻鎮靜,仔細觀察蘇篤君的神情。

他眸間似有一絲憂愁,嗓音和悅,卻听來有些滄桑之感。他像是一個謎,吸引她去猜度。

「大人——」

這時,縣衙的一名公差快步奔來,滿面焦急的神色,汗水涔涔。

「何事?」蘇篤君蹙眉。

「孫府尹來了,持有皇上聖諭,」公差稟報,「請大人速去評台處接旨。」

「孫府尹?」孫廷毓詫異道,「我爹?」

孫柔嘉亦錯愕,這個孫府尹是她的父親嗎?這個時候他忽至清縣,還持有聖旨,不知所為何事?

莫名地,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但孫柔嘉不便多問,只見蘇篤君整理衣冠,領著公差匆匆離去,她亦與孫廷毓緊步跟隨而上。

碧玉山下,高台之上,孫仲堯肅然佇立在那里,孫柔嘉還是第一次見到她的「父親」,他與她想像中的一模一樣,青須輕拈,一身周正,不怒自威。

「清縣縣尹蘇篤君听旨!」孫仲堯朗聲道。

「臣接旨。」蘇篤君當即跪下行禮。

在場眾人皆齊刷刷跪在地上,孫柔嘉亦與孫廷毓俯身于其中。

「隱逸壇從今日起停辦,欽此。」孫仲堯簡短地念道。

這麼短短的一句話,引得四下皆是瞠目結舌,誰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都面面相覷。

蘇篤君亦是驚訝,然而他很快便恢復了鎮定,沒追問緣由,只道︰「臣領旨。」

「蘇縣尹,請挪步,本官有話要講。」孫仲堯低聲道。

蘇篤君心知孫仲堯是要悄悄告訴他,蕭皇停辦隱逸壇的緣由,他也想知道蕭皇之舉到底是因為什麼。

孫柔嘉按捺住心中的好奇,腦中飛轉——她該不該去打听打听?來傳旨的既然是她的父親,想來要知道真相也並不難。

其實這一切本不關她的事,但她卻很想多管閑事,然而另一方面,她又有些擔心好奇心會殺死貓……

手里捧著剛采下來的楊梅,孫柔嘉推開客居的門。今晚,父親與他們姊弟一道兒住在縣衙後面的院落里。孫柔嘉這是第一次與孫仲堯說話,心底不由緊張,畢竟是個冒牌貨,生怕露出破綻。

「父親,」她垂眸道︰「女兒給父親盛了些果子。」

「擱下吧,」孫仲堯對她的態度倒是十分和藹,比起桑夫人強了十倍,「自你病後,我便去了京城,咱們父女倆好久沒見了。來,坐下說話。」

「父親嘗嘗這果子吧,」孫柔嘉微笑道,「女兒特意在里邊擱了鹽,保證不酸。」

「鹽?」孫仲堯一怔,「楊梅若是怕酸,不該擱些糖嗎?」

「擱糖反而會顯得更酸,」孫柔嘉解釋,「撒些鹽卻能將酸味壓下去,提出甜味來。」

「你什麼時候竟知曉了這些?」孫仲堯打量她,「病了這一場,像是換了個人似的,不似從前那般嬌氣了。」

「病中閑著無事,研究了些飲食。」孫柔嘉怕露出馬腳,連忙轉移話題,「父親近來在京中可好?听聞父親十分繁忙。」

「不過是替皇上辦差,」孫仲堯道,「跑跑腿而已。」

孫柔嘉一時間也不知該接什麼話,多問一句,恐怕會引起懷疑,但少問一句,她又有些不甘心。

「為父知道你要說什麼。」孫仲堯卻道。

「父親……」孫柔嘉微愣。

「是廷毓叫你來的吧?」孫仲堯挑眉,「想問隱逸壇的事?」

「女兒也是好奇,」孫柔嘉只得接話,「好端端的,隱逸壇為何要停辦?」

「說來話長。」孫仲堯一嘆。

「廷毓寫了一篇賦,本想在隱逸壇揚揚名,」孫柔嘉趁機道,「現下這評壇停了,他好生失望。」

「哦?」孫仲堯頗訝異,「他幾時變得如此長進了?」

「最近廷毓一直認真讀書,父親進京的這段日子,他都規矩得很。」

「叫他以後去正正當當考科舉吧,」孫仲堯嘆了一口氣,「這隱逸壇就別指望了,大概近年都不會再開設了。」

「為何?」孫柔嘉追問道︰「父親能否告訴女兒?好歹也該讓廷毓知曉緣由,以免這孩子傻等。」

孫仲堯猶豫再三,終于開了口,「一年前,有位陳舉人本來科舉落了第,然而他寫了篇《桑田賦》在隱逸壇揚名,皇上便破格錄他為進士。」

「此事女兒听說過,」孫柔嘉又疑問︰「有什麼不妥嗎?此事早已傳為佳話,也正因為如此,隱逸壇才如此受天下學子推崇啊。」

孫仲堯凝眸,「可是……近日有人向皇上揭發,這篇《桑田賦》是抄襲之作!」

「什麼?!」孫柔嘉駭然。

「皇上震怒,但礙著面子,又不好將此事公諸于世,所以只得下旨停辦隱逸壇。」孫仲堯嘆氣。

「這……會不會弄錯了?」孫柔嘉對此表示懷疑,「說抄襲就是抄襲嗎?抄的是何人之作、有何憑證?」

孫仲堯無奈搖首,「那位陳舉人入選進士後,得了一個縣尹之職,一日醉酒,他自己說出來的。」

「他自己說的?」孫柔嘉驚愕得無以言表。

她本來還以為,此事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但若當事人自己親口承認……這便沒轉圜余地了。

「可惜了,」孫仲堯語氣惋惜,「我也覺得隱逸壇是一個不錯的所在,八方學子以文會友,就算無關官場寶利,也值得舉辦,可現在,恐怕蘇公子也會受牽連。」

「怎麼會……」孫柔嘉心下一緊。

「畢竟那篇《桑田賦》是他主評的,也是因為看了他的評語,皇上才對陳舉人青睞有加,如今事發,蘇公子難辭其咎。」

「那位陳舉人既然喝醉了,」孫柔嘉猛然覺得哪里不太對勁,「當時與他對飲的是何人?便是此人向皇上檢舉的嗎?」

「听聞是他府中的一位客人,也是朝中官宦之子。」孫仲堯道。

「這位客人平素與陳舉人相交甚好嗎?」孫柔嘉問道,「陳舉人既然已被任命為縣尹,前往轄地赴任,這位客人千里迢迢離京去找他相聚飲酒,听來是深交摯友所為,但既是深交摯友,沒道理把陳舉人的醉話偷偷稟報給皇上,害了他啊。」

「你說的也有道理,」孫仲堯眼神微動,「不過,事情究竟怎樣,皇上也沒有細述,听聞只是撤了陳舉人的官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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