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些都沒有快樂。
那迭冰冷的財力證明如果早幾年出現,快樂也許會有,如果能在他十八歲前,他單純愚蠢、不解人情世故的青澀年紀出現,他會很快樂……
但現在,他快樂不起來,財力證明無法為他證明真愛。
他究竟在什麼時候輸掉了子瑜的愛?他哀傷著,想不出答案。
「你們希望我拿這迭文件把子瑜追回來?」他們認為子瑜會因為這些財力選擇他?
「她對你很重要,不是嗎?你一直認為你無法像一峰那樣讓子瑜生活無憂,才對子瑜放手的不是嗎?阿姨知道子瑜不虛榮,但現在你明白自己並不輸一峰,就可以安心將子瑜追回來了。我跟你姨丈都認為子瑜愛的人是你,是你不夠積極才會失去她,現在你知道你有能力,只要你肯積極,子瑜會選擇你……」
「來不及了,子瑜並不愛我,她只是把我當成哥哥。對不起,總是讓你們擔心我,我沒事,也已經接受事實了,我會回台灣過周末,幫懷琳、子瑜慶生,請不要為我擔心,我會好好的。」
***
江禹安、林子瑜相偕走出墨西哥餐廳,時間已經是深夜。
他們這頓遭谷懷琳算計而來的燭光晚餐吃了幾個小時,今晚她特別活潑,滔滔不絕地談著他們小時候的事。
他們大聲談笑,那些流逝的舊時光在笑談間回來拜訪,又一回提醒他,他是如何深愛林子瑜。
出租車在她住處巷口停下,江禹安捧著那束香檳玫瑰,陪她走進巷子,兩人停在公寓大門前。
「很晚了,」他看了看時間,凌晨十二點零三分。「快回家休息。」
林子瑜握緊斜肩背包,里面有個她準備還給他的東西。
「過十二點了嗎?」
江禹安點頭。
「二十七歲生日,已經過了。」她語氣感傷,打開斜肩背包,拿出一個壓皺的袋子,「二十七歲第一天,我送給自己最重要的禮物,是誠實。」
她捧著袋子,打開,從里頭拿出一個下半身碎裂卻被仔細黏合的小熊存錢筒。
江禹安瞪著小熊存錢筒,不敢相信。
「這是我跟你的第一個秘密。我們一起把小熊埋在我家院子,我跟媽媽挖出這個存錢筒那天,我哭了好久。我知道這是你爸爸給你的最後一個禮物,可是那時家里沒有錢,我們真的需要錢……」
林子瑜看著小熊存錢筒掉眼淚,這個存錢筒雖然壞了,但一直跟著她。
「我把小熊打碎時,哭得很大聲,媽媽抱著我說,以後再買一個一模一樣的還你,可是我知道就算外表一模一樣,意義卻不一樣,所以我拜托媽媽幫我把存錢筒黏好,我們黏了好幾天,小熊才拼回原來的模樣。」她抬起他的手,把小熊放在他手心。
「十八歲之前,我總是想,將來我們結婚時,再把小熊放在床頭櫃……」她的眼淚落得更凶,「現在我只能把小熊存錢筒還給你,雖然它壞了,不過我想你大概還是會想要它。」她抹了抹眼淚,努力清理哽咽的聲音,想好好把話說完。
「你十八歲生日那天,我說了讓你傷心的話,如果我預先知道會因為那些話失去你,我絕對不會說。我常常想問你,能不能原諒我?因為我真的很愛、很愛你,我不想失去你!可是我沒有勇氣問,我怕你會更明白拒絕我,我知道那些話有多現實,一定很傷你……反正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你不愛我就是不愛我,就算我以為……說不定我能用身體留住你……」她傷心地說,握緊拳頭,強迫自己把話說完。
「事實證明,你確實不愛我了,所以我想讓你放心,也告訴自己該死心了,好好跟一峰在一起,我很努力,真的努力過了,但我沒辦法,我很想讓大家都滿意,可是我的心,就是不要。
「對不起,我沒辦法讓你放心,我保證我不會糾纏你,我知道你只把我當成妹妹,我也很想只把你當成哥哥,可是……我一直都愛你。對不起……」
林子瑜搗住嘴,不斷落淚,到最後幾乎泣不成聲。
「對不起,我愛你,今天我二十七歲,我決定要對自己、對大家誠實,你不要我沒關系,我會好好的,只是覺得對不起一峰,我們兩個不可能幸福,因為我根本沒辦法停止愛你……」她想擠出笑,拿過始終抱在江禹安懷里的香檳玫瑰。她吸了口氣,抹掉眼淚。
「今天早上,我打電話給知妍阿姨,問她你是不是把肝捐給我了?我們在上海那晚,我看見你身上有手術痕跡,位置跟我身上的一樣。阿姨說,是你不讓大家告訴我的,我一整天都在想,你可以把肝捐給我,能不能把心分給我一點點?愛我一點點就好?說來好笑,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愛是沒辦法勉強的,卻一直希望能勉強你愛我。」她露出苦笑。
「不過沒關系了,就算得不到你的愛,在我心里,至少有一部分的你會一輩子陪著我,謝謝你為我做那麼多,謝謝你陪我過生日,晚安。」她抱著花束,轉身低頭找背包里的鑰匙。
這時江禹安突然抓緊她右手臂,又將她拉轉過來,他開口,聲音微顫。「剛剛那些話是什麼奇怪的開玩笑嗎?我為什麼听不懂你說的話?你說你……愛我?」
他瞪著她,又瞪著手里那只下半身滿是破碎痕跡的小熊存錢筒。
「對,我說我愛你,我也希望那是玩笑,但不是。」
「你愛我?」他狂喜卻又無法置信,怕這一切是個夢。
「如果讓你困擾,我很抱歉,但我想今天不說,你遲早也會知道,因為我決定拒絕一峰了,我不可能帶著愛你的心情跟他結婚,這樣……唔……」
林子瑜的話被一個熱吻堵住,他們之間橫著小熊存錢筒與香檳花束,下一秒,她攀緊他,熱烈回應他的吻,他將她吻得暈頭轉向,吻得她快喘不過氣。
江禹安終于松手,拇指劃過她被吻得紅腫的唇瓣,他狂喜、顫抖,沙啞著聲音說︰「我們兩個……都是笨蛋!」他將她抱進懷里,「我也愛你啊,你不知道嗎?你以為,隨便誰都可以讓我把肝捐出去嗎?我們都是傻瓜。」
「你愛我?可是、可是你說你把我當成妹妹,那天看完電影,我問過你……」
「後面還有很多話沒說完,當時我還想說的是,你需要一個哥哥時,我願意把你當成妹妹,但在我心里,我真正想做的是成為你的男人,我那時就想告訴你,我愛你愛到就算為你死都願意。」
林子瑜呆住,「你十八歲生日後沒再說過愛我,我一直以為你無法原諒我說了那些現實無情的話……」
「傻瓜,我不說,是因為不敢,我不想再當一個只會風花雪月的笨蛋,我想成為能讓你過無憂生活的男人。我因為你努力,想等到自己成功那天,再告訴你我有能力像個男人照顧你、愛你了。」
他緊緊將她鎖進懷里,不敢松手,好怕一切只是夢。
「在上海那天,我以為自己強迫你做了你不想做的事,我沒辦法面對你、沒辦法原諒自己,那時腦袋一片亂,無法一下子想起所有事,我想了好久才記起來你也要我,你沒有拒絕我。
「只是我跑回飯店卻看見一峰跟你牽手走出電梯,我痛苦得想死。我以為是我記錯了。我說放心,是以為你希望我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你不曉得我多痛苦……當時我很想問你,非嫁一峰不可嗎?我不行嗎?看見你戴著一峰的戒指,我想著干脆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