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喝酒去!」
「好,喝完再打一場!」
金吾衛們眼睜睜看著兩只猴爺……啊,不是,是兩位侯爺眉開眼笑地勾肩搭背走了,一顆高高懸著的心總算回到原處。
這就叫任他狂風暴雨,我自巍然不動,哈哈哈哈……唉。
須臾後,化與樓上——
完顏猛看著左手饅頭右手鹵牛肉,嚼吃得好不痛快的雷敢,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是哪個在來的路上說今日心情很是苦惱很是郁悶,連朝食都吃不大下,水也沒喝幾口嗎?
「你餓死鬼投胎啊?」搞得完顏猛邊喝美酒邊耍俊的興致都沒了,只想把手中的酒樽蓋在這家伙的大腦袋上。
雷敢一頓,忽地把僅剩的饅頭和鹵牛肉往嘴里一塞,使勁兒嚼巴了兩下後吞咽下月復,袖子胡亂抹了抹嘴,又恢復了那副垂頭喪氣兩眼無神的模樣兒了。
「唉……」
「你——」完顏猛卻被他這傷春悲秋幽怨深深的小模樣,驚得渾身雞皮疙瘩全豎起,差點被口水岔了氣。「你中邪啦?」
他又長吁短嘆了一口氣,悶悶地道「老子這是發春了。」
完顏猛一口酒噗地噴了出去!
「阿猛,很髒呢!」雷敢用袖子擦了擦滿臉的酒水,嫌棄地囔。
「你……咳咳咳……」完顏猛又嗆又咳的,滿眼驚駭又好笑。「剛剛說的是甚?」
「老子沒說腎,老子腎好得很。」雷敢驚跳起來,猛拍胸膛,叉腰昂頭道「老子用都沒用過——不是,是從沒亂用過,倒是你,天天操勞,腎水也不知還夠不夠使?」
「不勞操心,本侯的腎水可充沛了……」完顏猛不爽地重重哼了一聲,下一刻才發覺自己又被這家伙帶到溝里去了,惡狠狠瞪了他一眼。「說清楚,到底找我干什麼的?」
「喔,對。」雷敢熊熊想起,興致沖沖地勾住了完顏猛的脖頸,壓低聲音道「那個……我就想問問,你當初是怎麼搞定弟妹的?」
「我家小兒何用我搞定?」完顏猛碧綠桃花眼閃閃地挑了挑,洋洋得意。
「那是,是她擺平你嘛!」他恍然大悟。
完顏猛嘴角一抽,猛然起身。「本侯要走了,我家小兒還等我回家喝湯呢,哼!」
「欸?別別別——」雷敢趕緊一把抓住滿臉傲嬌的好兄弟,腆顏討好道「我這不是沒讀多少書,大字不識幾個嗎?說錯話也是應當應分的,你听听就罷了啊,就別同兄弟較真了行不?況且這回真是十萬火急,還非得借助你的專長不可,旁人都幫不上忙的。」
「那你話得好好說,要不真翻臉了。」完顏猛心不甘情不願地坐回矮榻,揚起下巴。「倒酒!」
雷敢笑臉微僵,還是只得模模鼻子,乖乖地斟了一大樽。「喏,喝吧喝吧。」
完顏猛幾時見他這麼低聲好氣委委屈屈過,月復內憋笑得險些抽筋了,偏偏面上還做一本正經,執起酒樽呷了一口,只覺今日這酒漿分外美味。
炳哈哈哈……
「說吧!」完顏猛豪爽地一揚手。「要兄弟幫什麼忙?」
「實不相瞞,」雷敢忽然吞吞吐吐,紅著臉扭扭捏捏起來。「我,好像,那啥,看上一個粉團兒了。」
「看上誰?」完顏猛一愣。
「就一小娘子,生得跟粉團兒似的,喜人得不得了,說話還出口成章,可有學問了。」雷敢越說越興奮,黑眸熠熠發亮。「而且她還一點都不怕我,甩了我一巴掌,乖乖,老子這輩子打從落草以來,還沒見過像她這麼有膽量又趣致的小人兒,可好玩兒了,那雙眼楮又大又圓又好看,只消朝老子瞪上一眼,老子連骨頭都酥了。」
「……」
「可也不知怎的,她每每見了我便生氣。」他說著說著嘆了一口氣,苦惱至極的問「阿猛,你說我這是哪兒做得不合人意了?」
完顏猛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回不過神來。
……今兒個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不成?
「你快幫我參詳參詳——」雷敢哀怨了半天,卻見完顏猛只是望著自己發愣,那表情好似吞了枚大鵝蛋。「干啥這樣看我?」
「阿敢啊,不錯不錯。」完顏猛露出了個曖昧又詭異的笑來,忽然一把勾住他的頸子。「終于想開葷了吧,哈哈哈哈!」
他被笑得滿面通紅,惡聲惡氣嚷嚷「老子對粉團兒是認真的!」
「認真好,就是要認真了才吃得上肉。」完顏猛碧眼閃閃,俊美臉龐惡趣味滿滿。「來來來,讓哥哥教上你幾招,保你立馬抱得美人歸。」
雷敢眼楮一亮,隨即濃眉緊蹙,戒慎地提醒道「我想正經娶媳婦兒的,可別拿你往常哄姬妾的法子來教壞我——」
「到底听不听?」完顏猛一瞪。
「听!」他馬上乖乖附耳過去。
第3章(2)
這天一早,卓三娘挽著籃子又往城郊去摘野菜了。
不過她總覺得背後怪怪的,好像有人跟著她,可每當她警覺地回頭一貓時,又見身後空蕩蕩無一人。
「早知道昨兒就不熬夜劈竹片子趕制書簡了,」她揉了揉發昏的腦門兒,喃喃自語。「都生出幻覺了。」
雖說自從發掘了一條來錢快的好路子後,家中的生意蒸蒸日上,每到下學時分,光是擠進來買武林傳記志怪雜談的少年學子們就能塞滿一屋子。
听著每日五銖錢扔進小匣子里響亮好听的聲音,卓三娘就覺得人生真真是無比圓滿美好啊!
不過正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這年頭干什麼都得有備案保底才行,尤其家中有個嗜書如命的阿爹,她真擔心哪日等阿爹想起自家錢袋不再寬松干癟之後,又生起了四處去買古籍珍本的可怕念頭來,所以日子也還是要簡省著過,野菜還是要繼續挖的。
「蒿菜雞蛋胡餅吃膩味了,改個蒲菜冬菇胡餅湯也不錯。」她邊趕路內心邊盤算。
出了城門後一個時辰腳程處,就是她看中的那片長著野生香蒲菜的溪流。
今兒天氣好,有幾名像是鄰近村鎮的婦人也挽著籃子在那里尋野果、野菇什麼的。卓三娘見狀心一緊,假裝渾不在意地晃呀晃、晃呀晃地悄悄繞過那些婦人,往溪畔一處長著高高芒草方向移動。
在「眾敵環伺」下摘野菜也得講究布局列陣使心機的,要是動作不靈巧,一旦被發現「獵場」,下回還不待她再來,只怕整片野菜就給采光光了。
雖然現今天下太平、國泰民安,但不用錢的東西誰不喜歡哪?
她好不容易在不驚動那群婦人的情況下,溜到了那處芒草叢後,在芒草的遮掩下,貓著腰悄悄地來到她印象中的那片香蒲菜畔。
蒲菜又名蒲白、蒲筍,取的便是水下的那根睫,撕去了皮之後露出的便是白女敕女敕脆生生的根部,滑女敕脆口,清爽宜人。
詩經有雲其蔌維何?維筍及蒲。
前人亦言及離離水上蒲,結水散為珠。初萌實雕俎,暮蕊雜椒深。
由此種種,可知蒲菜之味美。
卓三娘放下籃子,見左右隱密,又側耳傾听那些婦人聊笑著去得遠了,終于松了一口氣,便安心卷起了袖子和裙擺褲管到膝蓋處。
她縴細窈窕的小腿在陽光下瑩然如玉又恍若凝脂……
空氣中依稀彷佛有一地咽口水聲。
「咦?」卓三娘敏感地抬頭四下張望。
可高大芒草一片茫茫,唯聞溪水潺潺流過,哪里有人?
她甩了甩頭,暗笑自己心神過敏了,隨即忙著褪去繡花鞋襪,光著小巧可愛的腳丫子緩緩踏入淺水中。
卓三娘興致勃勃,來回地摘了一把又一把的香蒲上岸,忙得額際汗珠兒滾落也顧不得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