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她在溫度宜人,柔軟的床鋪上醒來。
彎長的睫輕輕掀動,眨啊眨的猶有睡意,一夜好夢後身體反而更倦,本能的更往被窩里蜷縮,烏黑發絲從枕上流進床鋪,昏暗的臥室里,只有空調運行的聲音。
咚!
門上的重敲,把她嚇得醒了。
「我醒了!」她慌忙下床,卻因為床鋪比下意識以為的高許多,毫無防備的就摔跌在地上,狠狠清醒過來。
半夢半醒之間,她誤以為身處熟悉的家中,因為貪睡而被表姊叫喚,要快點趕到飯廳,不然來不及替表姊搭配衣裳首飾,還會被大哥責備,怎麼會壞了作息,剛放暑假就……
不,這里不是家。
不是她跟家人們居住,位于繁華都市華麗大樓里,有重重守衛的安全住所,而是遠在異國陌生小鎮的某間房屋的主臥室,她連下床都會摔跌落地,撞得雙膝跟手肘發痛。
時咯!
又是兩聲巨響,槌得原木門震撼動,幾塊平頭型鉸鏈幾乎要松月兌。
「我醒了!」她忍著疼提高聲音,對門外喊。
門外傳來悶悶的男性嗓音,利落簡潔下令。
「十分鐘。」
她趴在地上重重吐出一口氣,勉強站起來,拖著疼痛的雙腿往浴室走去,用這幾天以來訓練出的動作,快速洗漱完畢,把長發梳順,幾日的奔波,讓發質變得干躁,梳子上掉落的發絲,讓她心疼卻無可奈何。
穿上棉質兩件式衣裳,匆匆走出主臥室下樓,她來到客廳看見他蹺著二郎腿,黑眸睨來一眼,薄唇倒沒有吐出令人生厭的計分秒數。
看來,她沒有超過十分鐘。
壓抑著心中的成就感,她連鞋子也穿好,故做輕松的問道︰「今天要去哪里?」不論去哪里,她都準備妥當了。
薄唇微微上揚,黑眸閃爍邪惡光亮。
「我要去替鎮民們修理電器,」他慢條斯理的說,模了模光潔的下巴,故意慢之又慢的宣布。「至于你,就待在這里。」
怒氣驀地上涌,她粉臉通紅,小手緊握成拳,有生以來第一次有打人的沖動,好想一拳打掉他那傲慢的笑。
「既然我不必出門,為什麼還要限定時間?」害她匆匆忙忙扯斷好幾根頭發!
「訓練你準時的好習慣。」他滿不在乎的聳肩,抓起放在客廳桌上,放滿各種工具的腰帶,站起來緩慢綁在雄健窄腰上。「這是附加的服務,不用謝我了。」
他漫步走過僵立的嬌小人兒,露出兩排白牙卑鄙一笑,然後走出客廳,開門離開屋子。
直到車子引擎聲離去許久,書慶才有辦法挪動腳步,僵硬的一步步走回主臥室,在心中把他罵了好幾百次。
可惡,她可是連防曬都擦好了!
整棟兩層樓建築,只剩下她一個人。
終于,她得到真正的隱私。
這麼想著,怒氣就謝謝平緩,她看著床鋪,已經不想再回去睡,何況皮膚上還擦著防曬噴霧,再觸踫床單枕頭就弄髒了,畢竟防曬用品即使成分再天然,也會殘有少許化學藥劑。
一閃靈光冒出來,紅唇漾起笑容,她轉身走出主臥室,歡快的下樓,到樓下空著的客房里,找出昨晚跟安娜一起在大賣場釆購的瓶瓶罐罐,花了幾趟工夫,才都搬回主臥室里,然後一樣樣分門別類收好安置。
樸素得沒有人味的房間,經過這番擺放,轉變成女性閨房,桌上放著色彩繽紛,制作精致的玻璃瓶耀,一瓶瓶都散發雅致芬芳,化妝水、乳液等等應有盡有。
真絲睡衣擱在床上,標簽已經被她用小剪刀除去。
走進浴室里,她裉去棉質兩件式外出服,坐進白瓷浴白里,在浴白中倒入玫瑰香氣的沐浴劑,打開黃銅水龍頭,讓水流與沐浴劑沖出滿浴白的綿密泡沬。
浸在柔細泡沫中,她緩緩後躺,靠在白瓷浴白的外翻弧度上,舒適滿足的嘆了一口氣,感覺干燥幾天的肌膚,一點一滴被浸透,再仔細徹底洗淨身上跟長發中的灰塵。
監于梳子里的斷發,她洗頭發時動作很輕柔,用不含矽靈的洗發精,在濕發里搓揉起泡,輕哼著歌按摩頭皮,洗到心滿意足,才用流水把泡沫沖洗干淨。
濕漉漉的小手,慵懶拿起浴白旁,早已準備好的大毛巾,輕輕把頭發拍干,然後再打開橄欖油,用手心暖過後,再抹薄薄一層在長發上,仔細得每一根發絲都抹到,再用另外一條大毛巾,把發絲全都包起。
浸泡得酥軟的身子,終于踏出浴白,踩上一旁潔淨的腳墊。
她用最後一條大毛巾,擦干殘余水分,再拆開潤膚乳霜的包裝。包裝一層又一層,先是塑膠薄膜,再來是精致紙盒,打開後拿出廣口瓶,還附贈說明書,實在很不環保。
轉開廣口瓶的瓶蓋,她取出一點點乳霜,在手中慢慢搓揉到曖,淡雅的玫瑰香氣飄散,隨著她從臉部,身軀,到腳趾尖均勻擦抹,讓她甜美得彷佛一朵粉紅玫瑰。
踏出浴室後,她穿起昨晚就洗過,晾曬好的貼身衣物,再穿上也干透的純棉連身衣裙,覺得自己總算恢復人樣。
穿上真絲室內拖鞋,連腳趾頭都盡情舒張,取下頭上的大毛巾,再用梳子慢慢梳理長發,果然跟安娜說的一樣,橄欖油的護發效果也很好,空氣很干燥所以不需要吹風機,一會兒長發就干了。
午餐的時候,安娜邀請她過去吃飯,吃的是西班牙海鮮飯,貼心的以為她會喜歡吃米飯,看她吃得很慢,還關心的問是不是不合胃口,她只能老實說,西班牙海鮮飯吃的是米粒的嚼勁,所以米心沒有煮透,跟義大利面一樣,中間還帶著一點點生,而她習慣吃的是煮透的米飯。
布蘭德跟安娜笑著說,直到今天才知道,歐洲人吃米跟亞洲人吃米原來不同,再拿出今早烤好的面包,讓她當主食吃。
飯後的檸檬紅茶還是那麼好喝,安娜烤了餅干,要她多吃一些,笑說新婚需要體力,千萬不能餓著。
她羞得臉紅紅,沒有多解釋她跟黑之間,其實根本不是夫妻。
就連昨晚,他們都是分房睡的。
之前他對她的濃厚興趣,一到鎮上彷佛就煙消雲散,昨晚購物回來的車程,他臉色始終難看,把東西都搬進屋子,食物類放進冰箱里後,理都不理會她,就進了副主臥室,沒有再出來。
反正,她也忙著清洗新買的衣物,把標簽都剪掉,忙得沒有時間在意,弄到很晚才睡,誰知道今天一早就被惡意吵醒。
不知怎麼的,嘴里的甜甜餅干,突然吃來味如嚼蠟。
「啊,都聊到傍晚,布萊克應該就快回來了。」布蘭德說道,拍了拍膝蓋站起來,跟妻子使眼色。
「也是。」安娜自然懂,快手快腳的收拾,把剩下的餅干打包,裝在紙袋里頭。「青青,你快回去吧,餅干自己慢慢吃,不要留給布菜克,女生嘛,就該有些甜食留在手邊。」
她點點頭,抱著紙袋在老人們目送下離開,獨自走回另一棟屋子。天邊的夕陽,像火一般紅,薄薄的雲像是火焰。
迎接她的是寂靜的空屋。
把紙袋擱在客廳桌上時,看見沙發小桌上的電話,她伸手拿起話筒,听見里頭傳來嘟嘟嘟嘟的單調聲音,沖動的伸出手指,按下記憶中最熟悉的號碼。
0、1、1、8、8……
按下數字鍵的指尖,速度愈來愈慢,心跳卻加快了。
6
指尖在「9」上停住。
腦中浮現太鮮明的怒罵。
你這個被寵壞的千金大姐,腦袋里裝的是什麼?漿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