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班時間,她揉著僵硬的肩膀,打完了卡,坐電梯到一樓,往門口走時,看見玻璃大門外佇立著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倒抽了口氣,暗暗咒罵一聲,正想轉身躲開,偏偏對方已經看見了她,推門而入,沖著她大喊,「馨馨!」
單沛馨才不理他,扭頭就跑,在其他人錯愕的眼神下沖進空蕩蕩的電梯,隨手按下B1按鈕。
懊死!她曾帶這個王八蛋來過公司,就為了向部門所有人炫耀有個高富帥視她如命,現在可好,人家記得這里,分手直接找到公司來。
電梯一到B1停車場,她像火箭般奔出去,隨便躲在一輛車旁邊。
她心跳凌亂,喘著氣,幾分鐘過後,叮的一聲,電梯門又開了,皮鞋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停車場清晰而大聲,但……
不只一個人,有兩個人。
或許不是彭駿慶,是公司其他人?
她正在想著要不要冒險探頭看看是不是彭駿慶,一道熟悉的男嗓響起,打消她的念頭——
「馨馨,你在這里吧,別淘氣了,出來吧,我們聊聊。」
白痴才要跟你聊!
他油嘴滑舌,和他面對面聊聊,萬一分手的事情被他三言兩語混過去不算數,怎麼辦?
她躲著不吭聲,腳步聲又不只一個,她無法分辨他的方向,心里焦急,但又不敢輕舉妄動,她穿的高跟鞋容易發出聲響。
其中一個腳步聲越來越接近,當她考慮是否要不管三七二十一站起來逃跑,已經和一雙淡冷的俊眸對上。
她瞪大眼,眼楮的主人也怔了怔。
「馨馨!」另一邊正在尋人的彭駿慶還在喊,「別跟我耍脾氣了!」
這一頭的單沛馨在心里叫苦,此刻和她雙目相對的男人,正是和她水火不容的太子爺宋致淵,真衰,真是有夠衰!
別無選擇之下,她無聲的用口型請求——拜托幫我隱瞞。
宋致淵英氣的濃眉挑了挑,沒有半點波瀾的俊臉看不出在想什麼。
如果遇到的是其他部門不太熟的同事,或許有一半的機率會答應她的請求,但偏偏遇到的是早就結下梁子的他,簡直是把報復她的機會主動送到他手中啊!
單沛馨急了,原本蹲著的動作改土下座的姿勢,極盡誠意的拜托,就怕他出聲告知彭駿慶她在這。
以前她是萬萬不可能把自己的面子丟到地上給人踩的,但前生經歷了落魄的日子,她深深覺得沒有什麼比保護家人不受她牽連更重要的事了,她和彭駿慶這個爛人絕對要斷得一干二淨!
見狀,宋致淵撇過頭,像是懶得理她,從口袋掏出汽車遙控器,嗶的一聲,車子閃了一下燈,車鎖也解開了。
單沛馨看著他伸出手,扣住車門開關,喀的一聲打開,她有些恍神的發現,其實他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彭駿慶听到聲響,轉頭看去,總覺得隔著一排停車格的男人有些眼熟,他大膽地問道︰「先生,我好像見過你,你是不是業務部的?有沒有看到你們副理?我是她男友,我有去過你們部門,你有印象吧?」
單沛馨倉皇地盯著宋致淵,小臉發白。
宋致淵連眼皮都不抬一下,薄唇微掀,「我不是業務部的。」
「那你有沒有看到一個眼尾上挑,長得有點艷的女人?」
「沒有。」
宋致淵偏冷的聲線透著不耐,彭駿慶也不好意思再問下去,轉頭繼續一格格找人,沒注意到他正不動聲色地用自己頎長的身形掩蓋單沛馨,把車門敞得更開,用眼神示意她上車。
單沛馨又驚又喜,狼狽地從駕駛座爬到副駕駛座。
而後宋致淵跟著上車,發動引擎將車駛離停車場,從頭到尾都不發一語,他的側臉在停車場燈光的映照下,輪廓更顯得分明,有如雜志上的模特兒,俊得讓人失神。
單沛馨的內心是澎湃的,她真的沒想到太子爺沒有趁機報復,反而幫她隱瞞,甚至邀請她上車,直接助她逃離停車場。
他其實人挺好的……以前大概是她把他想得太差了……
她偷偷瞥了眼方向盤,是平價汽車品牌標志,太子爺的偽裝也太徹底了吧,連車都這麼低調……
開了一段路,宋致淵將車停到路邊,喀的一聲解了中控鎖,看也不看她一眼,冷冷的扔出兩個字,「下車。」
單沛馨心想,他完全不問她和男友怎麼了,還隨便找個地方就趕她下車,看來是很勉強才幫了她這個忙。
醞釀了一、兩分鐘,她臉蛋微微漲紅,別扭地小聲道︰「謝謝。」緊接著,她匆匆推開車門下車,逃跑似地跑走。
到了捷運站時,她松了口氣,這下知道怎麼回家了。
坐在車廂內,回想這一日的經歷,仍覺得各種驚奇。
不管是鄰居、助理,還是太子爺,都是不錯的人,但她早已給他們很多壞印象,打壞的關系很難復原,他們的態度也都實實在在地告訴她這一點。
她露出有些落寞的淺笑。
這些都是她自找的,怨不得誰。
至少,她能做的,就是不再給誰找麻煩,也不再傷害任何人。
單沛馨回家後才將手機開機,又傳了Line訊息給彭駿慶,警告他不準再糾纏,他又打了電話過來,她再次關機不予理會。
對付這種人,下最後通牒已經是很忍耐了,再多說半句話,不可能。
當晚睡覺她作了惡夢,夢到前生被法官判決有罪,公司一堆人坐在旁听席嘲笑她,宋致淵站在原告席,雙眼像蛇一樣狠毒的盯著她不放,她害怕這個場景,尖叫逃離,但一跑回家,撞見鄰居堵在她家門口,吊嘎男阿寬渾身濕淋淋,眼楮只有眼白,甚是驚悚,隔天早上她驚醒後,渾身都是冷汗。
她余悸猶存,起身洗了個澡,拿出冰箱里的沙拉,倒了一杯牛女乃,坐在沙發上吃早餐,不時恍神。
而後她換好衣服、畫好妝出門,來到鄰居家門前,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沒按下門鈴。
離開了公寓,她戴著口罩來到公車站牌,等了十幾分鐘,受不住地咳了幾聲,但她告訴自己要忍耐大馬路上車來車往的廢氣,因為搭公車才省錢。
她能租得起價格中上的屋子,還買名牌包跟衣服,全靠在小地方省錢繳卡費,才能營造出黃金女郎的門面。
進了公司,部門內沒什麼人跟她問早,她孤僻慣了,也不覺得有什麼,逕自坐下來開始回覆客戶的郵件和電話,忙到一個段落才抽空看昨天馬卉琪交給她的開會紀錄。
可是看著不過十頁的紀錄,卻有近上千個錯字,她差點沒吐血,要不是昨天馬卉琪幫她說話,她會懷疑她是蓄意要增加她的工作量,要多漫不經心才會錯字這麼多啊?
以前會討厭她還真是有幾分道理的……
單沛馨揉了揉微微發疼的太陽穴,偷偷瞄了眼前方認真工作的太子爺,穿著襯衫的背影筆直冷肅,再聯想到夢中他那毒蛇般的眼楮,她不由得縮了縮肩膀。
而後她振了振心神,將注意力擺回工作上,雖然她很想把馬卉琪叫來,把她的文件退回去要她重新改正,但她聲名狼藉,隨便做什麼看起來都像在欺負人,嗯,這些錯字還是她自己改吧,不要亂惹跟宋致淵關系良好的人。
一整天下來,她只吩咐馬卉琪印資料或跑個腿,其他下屬就算出槌,客戶投訴到她這兒,她也極力告訴自己要忍耐,不要罵人,把替人擦當積功德。
下班前,研發部和制造部的經理雙雙挺著中年發福的身材笨重地踏進來。
制造部的經理大嗓門的笑道︰「老陳,你應該沒忘了今天的餐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