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展眉輕抿著唇,心緒在這短短的時間里被他撥弄得起起伏伏。
先是被他得知她秘密的事給嚇得驚駭,而後又被他那兩句話給感動了,輕易地撫平她的驚慌。
她忽地想起他先前送她的那套植花工具,還有她到樂雲城後,他對她的種種照顧,不論她提了什麼要求,他幾乎都答應了她。
這個人在用著他自個兒的法子對她好呢,只是她一直沒有察覺到,真是太笨了。
她沒再隱瞞,坦然地承認,「沒錯,我確實從小就能听見那些花草樹木的聲音。爹也自小就告誡我,這奇特的能力不能讓別人知曉,免得被心存不軌的歹人給利用了。」
「我不會利用你這能力要求你做任何事,這秘密我會爛在肚子里,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為讓她安心,祈澄晶毫不猶豫的立下承諾。
「謝謝你。」她相信他的承諾,接著面帶羞澀的道歉,「對不起,我一直沒有察覺到你的心意。」
「你現下知道了也不晚,等從書院回去,我帶你去見我大哥,剛好可以把我們的婚事訂下來。」他這話說得一派理所當然。
「婚事?」顏展眉滿臉錯愕。她什麼時候答應要嫁給他了?
「你不是想盡快得知你爹的下落?一旦我們訂下婚事的事傳了出去,顏山長知道女兒要出嫁,還不來送你嗎?」他看向她的眼神,仿佛在責怪她竟連這點都沒想到。
「可沒有稟明我爹就擅自訂下婚事……」她話未說完,就被他給打斷。
「事有輕重緩急,如今想盡快找到顏山長的下落,只能用這辦法了。」他一副全是為了她著想的表情。
顏展眉被他給說得一愣一愣的,「是嗎?我們訂下婚事真能找到我爹?」
「你這是懷疑我在騙你?」
「不是、不是,我只是覺得這辦法似乎有些不妥。」
「你要是不想盡快找到你爹,這話就當我沒說。」祈澄磊不悅的抱胸,一臉好心反被人給糟蹋的表情。
顏展眉連忙解釋道︰「我當然想找到爹,你別生氣,我只是覺得突然訂下婚事,似乎有些太倉卒了。」
祈澄磊緩下神色,「是有些倉卒,但如今也沒別的辦法,且倘若咱們訂下婚事,我們祈家就能成為你的靠山,帶走顏山長的人多少會有所顧忌。」
顏展眉細思片刻,覺得他說得也有些道理,被他給說服了,下一瞬,她有些擔憂的再道︰「那萬一你大哥不同意我倆的婚事呢?」他父母都已不在,長兄如父,因此兩人的婚事還得請他大哥作主。
能與顏不忘成為親家,大哥自然不會反對,還會樂見其成,但這事祈澄磊沒打算明白告訴她,反而故作為難的道︰「這事我會盡量說服我大哥,一切都以找到顏山長下落為重,想來大哥也能體諒。」
「那就麻煩你了。」顏展眉就這樣把自個兒給賣了。
祈澄磊露出一派大義凜然的表情,「顏山長是我的恩師,這是我應當做的。」他藏在眸底的笑意卻是遮也遮不住,只好回避她的眼神,不讓她瞧見。
第6章(1)
經過這段時日,育鹿書院已大致清理完泥濘及碎枝殘木,如今正要著手重建之事。
但一來山長顏不忘下落不明,二來修整的銀子還沒有著落,這偌大的育鹿書院要再修建起來,著實不是件容易的事。
平倉鎮雖屬于都城所轄,但這次太倉河決堤,鄰近的都城也深受其害,雖沒平倉鎮嚴重,但災情也不輕,都城自顧不暇,加上國庫早已空虛,委實無法再撥下一筆銀子來修建育鹿書院。
因此師生們個個發愁,雖不忍見這創設了百年,作育無數英才的育鹿書院就這樣荒廢,卻苦無辦法。
在這當口,顏展眉回到了育鹿書院,隨行的祈澄磊還帶來了上萬兩的銀子,猶如雪中送炭,解了育鹿書院的燃眉之急,令一眾師生歡欣不已。
此刻在一處已清理干淨,損毀並不嚴重的屋子里,副山長洪百勤與幾位講席先生正與顏展眉和祈澄磊敘話,提起太倉河決堤一事帶來的傷亡和損失,眾人都不勝唏噓。
顏展眉趁這機會詢問起父親的事,「洪叔叔,我得了消息,听說我爹是被人救走了,你們可有人瞧見是誰救走了我爹?」不好驚動長輩們,她隱瞞了父親是被強行帶走一事。
聞言,洪百勤和其他幾位講席先生都面露驚喜之色。
「原來顏山長是被人給救走了,怪不得都這麼久了,還沒有顏山長的消息。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洪百勤欣慰的說道。
其他幾位講席先生也感到安慰。
看樣子,他們對此事毫不知情。
顏展眉沒能打听到父親的消息感到很失望,在祈澄磊與洪百勤等人商討重建育鹿書院之事時,她獨自走向昔日與父親所住的院落。
育鹿書院里絕大部分的花木都在這次的大水里淹死了,但還是有些存活了下來,顏展眉一路探看花木情況,經過一株苦楝樹時,宛如看見了老朋友。她抬手輕輕撫著樹干,欣慰的輕聲說道︰「還好阿苦爺爺還活著。」
忽然之間,腦海里傳來一道意念,顏展眉驚訝的瞪大了雙眼,對著苦楝樹月兌口道︰「阿苦爺爺真的看見了?那您可認得出那些帶走我爹的是什麼人?」
腦海里再傳來一道意念,她趕緊向那棵已活了上百年的苦楝樹道謝,「多謝阿苦爺爺。」雖然阿苦爺爺不知道那些人是誰,但至少它提供了一個線索給她。
她快步走回去,這時祈澄磊也剛好與洪百勤等人說完話,洪百勤表示還要忙重建育鹿書院的事,便帶著眾人人先行離開。
在他們走後,顏展眉語氣急切的告訴祈澄磊,「方才阿苦爺爺告訴我,那天它看見了我爹被人給帶走。」
祈澄磊有些意外,沒想到最後竟是從一棵樹那里得來消息。
「它可有說是誰帶走你爹?」
她回想了下,「它沒見過那些人,說是發大水的第二天,我爹回到書院找我,剛巧遇上了那群人,但我爹不肯跟他們走。阿苦爺爺還听見其中一人對我爹說︰‘我們侯爺請你過府是看得起你,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爹罵了他們一頓,他們便敲昏了我爹,強行帶走。」
「知道他們往哪里走嗎?」祈澄磊問道。
「東邊。」
祈澄磊思忖道︰「東邊……倘若那株苦楝樹沒看錯那些人的去向,應該是往安東的方向去了。」原來顏山長是落在安東侯手里了,想來是顏山長氣惱安東侯挾持了他,不肯替安東侯效命,故而安東侯才遲遲隱而不發顏山長在他手上之事。
「你的意思是我爹在安東侯那邊?那我這就去找他。」得知父親的下落,顏展眉迫不及待想去找人。
祈澄磊阻止她道︰「等等,你這會兒過去,無疑是羊入虎口。」
「你這是什麼意思?」
祈澄磊將事情的輕重分析給她听,「顏山長是天下士子所敬重的大儒,安東侯倒也不敢傷他,但若你去了,可就成了你爹的軟肋,安東侯將會拿你來威脅顏山長,好讓顏山長出面替他招攬士子投效。」
「那該怎麼辦?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看著我爹被留在安東侯那里嗎?」想到父親被軟禁,剝奪了自由,顏展眉便心疼不已。
案親那樣鐵錚錚的一個人,除非自願,否則誰也不能逼迫他做他不願做的事,她不敢去想,萬一安東侯最後失了耐心,是否會傷害父親。
祈澄磊出聲穩住她憂急焦慮的心,「我們即刻回去把這事告訴我大哥,咱們再商討看要怎麼把你爹給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