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皇子十七、八歲時,正妃、側妃便進門,只有赫連湛到二十歲皇帝賜婚,他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迎娶趙涵芸進門。
木青瞳記得,當時曾有傳言,他在府外養了一窩小倌,是否屬實,木青瞳不曉得。
前世直到她死前,信王府里只有她、趙涵芸以及新帝賜下的女子,一妻、兩個室,三人都沒有生下子嗣。
木青瞳曾經覺得趙涵芸是個白痴,有本事就去把那一窩小倌給踹了,干麼拿她試刀?
她明里暗里暗示過無數次,可趙涵芸非要拿她當假想敵,唉……女人為難起女人,手段何其陰狠!
算了,與其糾結前世之事,不如想想該如何開創新局面才是重點。
她一手拉一個,三人牽著手走著,小小的燭光為她們引路。
安樂軒佔地不大,但五髒全,正中有一排屋子共六間,里頭的陳設還在,琴房、書房、淨房、花廳、兩間臥室,現在除兩間臥室之外,其它房間都堆滿木青瞳的嫁妝。
幸好一路迢迢,大哥沒備下大件嫁妝,多數是珠寶玉石、金銀服飾,還有幾座剛在京里買下的田莊,否則光那幾間房,怎麼堆得下?
三人往左走,有幾片花圃,早已荒廢,如今荒煙蔓蔓,只有幾叢玫瑰零零落落地長著,只見綠葉不見紅花。
再過去幾十步是一個附庸風雅的小池塘,約一個籃球場大小,上頭種著蓮花,夜色太黑看不清楚,但木青瞳知道,里頭有不少魚。
池塘是從外頭引活水進來,另一頭有人工河,將水引出安樂軒,池塘再過去有幾排竹子,緊接著就是圍牆。
木青瞳拉真兒、雅兒從花園和池塘中間的小路往後走,後面有一排下人房及廚房,兩排房子中間有一塊空地以及獨立的小屋,空地上立著梅花妝,屋子里有刀劍弓戟和長鞭……各種冷兵器樣樣有。
連練武房都設下了,看來他不反對娶妻留子嗣,卻計劃將大部分時間留在這里,與他的小太監長相廝守。
既然如此,怎麼會讓她住到這里?他不是該守住兩人之間的美好回憶?
她承認,不管前世或今生,她都沒看透過赫連湛。
一排下人房的最尾端是廚房、柴房,廚房旁邊有一口井。
雅兒透出笑臉,說︰「太好了,有井?」
不過是一口井吶,竟高興成這樣,想他們大理,處處山水、處處風光,河里的水清淨甘甜,這時分……她分外想念系花似錦的家鄉……
從右方繞回主屋,右邊只有幾棵大樹,現在看不出是什麼,但等到白天……如若一口井就能讓雅兒這麼開心,那麼明天清晨,肯定會有人驚喜連連。
真兒說︰「小姐,既然找到井,我去燒水,小姐洗個滿,今先對付著過吧!」這時雅兒的肚子咕嚕一聲,可見得是餓極了,她們和自己一樣,忙了一整天卻沒飯可吃,想想古代成親,能夠吃飽喝足的,大概只有新郎官。
這是下馬威吶,用意是告訴女人,成親後別再妄想有大小姐待遇?
木青瞳想了想,說︰「我們先一起回房拿衣服,燒好水,就端到下人房里洗漱,別來來回回送水了。」
真兒咬唇,知道這是小姐體恤她們,只是……「太委屈小姐了。」
「都到這個境地了,還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能暢快活下去才是重點吧,不說了,再傷春悲秋下去就要天亮了。」
「是,小姐。」兩人異口同聲。
不多久,三人一起出現在廚房邊,雅兒燒柴、真兒打水,幸好里頭的工是一應俱全,木青瞳也沒閑著,找了只大碗,拿起燭火,順著記憶走出廚房,拐到樹林里,一二三……第四棵,她把燭火高高舉起,太好了,沒記錯!上頭結實累累的全是成熟的桑葚。
斑處的摘不到,但光是矮枝的就足夠填飽她們肚子。
水才燒開,木青瞳已經摘了滿滿一碗,手指沾滿紫色紫汁,要是過去肯定是要嫌棄的,不過現在……她愛死了!
仰頭看著桑樹,她心里想著,明天趁早再收成一回。
「小姐這是……」雅兒尋了過來,眼楮瞠得老大,看著小姐手上的東西。
木青瞳端來清水,把桑葚往里頭倒,漂洗幾下撈出來。「快吃,今晚且拿這些墊肚子,明兒個前頭應該會送東西過來。」
她不相信赫連湛或趙涵芸膽敢在短時間內把她給弄死,她後頭可是有木王府撐腰呢!拿起一顆往嘴里塞,和記憶中的一樣甜,再吃一顆……她吃得不亦樂乎,卻見兩丫頭傻在原地,眼底透出淡淡的哀憐,覺得堂堂木府的千金搞成這副德性很可憐?
天底下哪有什麼可憐人,除非是自己想把自己給弄得可憐。「快啊,再不吃就要被我給吃光了。」
真兒嘆氣,她是真的覺得小姐可憐啊,才嫁進王府就遭到這般對待,日後還有什麼盼頭?
是王妃自作主張?不對,今兒個是洞房花燭夜,若王爺想與小姐圓房,王妃哪能作怪?所以是王爺不喜歡小姐,想把小姐圈在安樂軒中直到老死?
想到此,她只覺得前途茫茫,為自己,更為小姐。
雅兒心思淺,只覺得小姐很厲害,處境這般壞,還能掛著笑臉不被打敗,王爺不懂得珍惜這樣的小姐是他的損失。
雅兒拿起一顆桑葚放進嘴里細嚼幾下。「真甜!」
「是吧,明兒個早上咱們多摘一點,要是前頭能送點糖給咱們,就做點桑葚果醬起來,怎麼樣?」木青瞳問。
「好啊,方才我看過,柴火不多,不曉得他們會不會送過來?」雅兒回答。
「他們不送,就去要。」木青瞳說得落落大方,好像不知道自己是被軟禁似的。「要不到呢?」
「那就爬牆出去買,反正剛才看過,牆又不高。」
「爬牆?哪能行,萬一外頭有人守著……」
「頂多被扔回來,會怎麼樣嗎?」
「小姐確定?不會拿咱們當偷兒,送官究辦?」
「若能送官究辦才好,把本小姐的身分亮出來,最好鬧到皇帝那邊,讓皇帝看看,他那兒子是怎麼看待賜婚的,竟讓新娘子餓得爬牆買糧?你想,到時候會是誰倒霉?」
那個信王怕是得被扒下一層皮。
見小姐和雅兒一人一句討論起來,真兒失笑,心真寬吶。
她也拿一顆桑萁放進嘴里,這顆不太熟,一半是紫的、一半是紅的,甜甜酸酸,像她的心情。往後的日子能好過嗎?
不過就是再擔心也不能改變現況,不如拉起笑臉,跟著小姐和雅兒胡言亂語。
真兒接話,「自然是小姐倒霉,手肘往內彎,王爺可是皇帝的親兒子,媳婦再好也是隔了層肚皮,頂多責罵幾聲、不痛不癢的,可萬一王爺發火,關起門秋後算帳,小姐怎麼辦?」
「能怎麼辦?實話實說啊,我要求的不多,唯有生存,既然信王府養不起一個側妃,不如放我出去,從此天高地遠,再無相干,到時有這麼多嫁妝,本小姐帶著你們吃香喝辣,享受榮華富貴去。」
她們心里都明白,哪能這麼簡單,不過是苦中作樂而已,但既然已經夠苦了,難不成還要苦上加苦、為難自己?
說著無聊的話,讓自己笑得開心,彷佛吃在嘴里的不是桑葚,而是滿漢全席。
填飽肚子、洗過熱水澡,三個女人吱吱喳喳地回到前面的房子,也不曉得是王妃還是王爺故意為難,那麼多間房,只有新房是干淨的,其它的房間都是蛛網密布,灰塵處處。
她們都已經忙上一天了,哪有精神整理,木青瞳說︰「來,今天我們一起過洞房花燭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