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凱文不苟同地看了她一眼,依他看來,這個男人是看她一個人走,借酒裝瘋,要吃她豆腐。
中年男人耳尖的听到劉嘉欣的話,頓時有種被女人看不起的羞辱感覺,「我沒有醉,是你撞我的!」話聲未落,已出拳襲向劉嘉欣的門面。
趙凱文一手捉住男人的手,「報警。」見她一臉錯愕,再次道︰「快點。」劉嘉欣本想息事寧人,但他的表情太過嚴肅,只好照做。
很快的警察來了,也做了妥善的處理。
趙凱文看著她,「想聊聊嗎?」
她有些意外,「這麼晚了。」
「你睡得著嗎?」他不放心她這麼回去。
他的問話準確無誤的擊中她的心,就算回去,她也不敢睡,害怕惡夢會再次找上。
趙凱文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剛才喝了咖啡,睡不太著,陪我聊聊好嗎?」軟了語氣,給了她一個不會覺得是負擔的理由。
听他這麼說,她的心動搖了,會出來走走,何嘗不是因為害怕獨處,想藉由外界吵雜的聲音,驅逐心中的恐懼。
「去我那里。」他想,說不定會聊到通宵。
「好。」這麼晚了,她也不知道要上哪里去,要是再踫上剛才那種人,那就危險了。
趙凱文眉頭微挑,沒料到她回答得這麼爽快。
沒多言,轉身往住處方向走。
劉嘉欣跟了上去。
劉嘉欣來到趙凱文的住處,打量了一下。
客廳的擺設很簡單,就只有沙發、桌幾和電視。白色的牆,黑色的家具,簡單俐落,卻又少了那麼點人氣。
她忍不住道︰「就算沒有打算在這里住下來,但也不需要這麼簡單,一點家的感覺都沒有。」至少電燈也弄一下暖色系,制造溫暖的氛圍。
「簡單就好。」趙凱文走去廚房。
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她突然明白一件事情,他是個設計師,不會不知道色彩的影響力,他卻不願意動手,顯而易見這里只是他短暫的居住之所。
趙凱文倒了杯水出來,「我這里只有水而已。」
「水就可以了。」她接過杯子。
他坐下後,看著她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水,突然開口問︰「總監一家人對你真的好嗎?」以前在育幼院听了太多人前視若親生,人後虐待的事情,他不確定她現在的恍神是否跟劉家有關。
劉嘉欣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這麼問,「伯父他們對我很好,但有時候太好會是一種負擔。」反而有心事不敢告訴他們,怕他們會擔心。
「你今天真的很怪。」見她一臉疑惑,又道︰「這里只有我們兩個,絕對不會有人偷听。」
她頓時明白他為什麼會帶她來這里,有些事情的確不適合在外面說。
她彎起嘴角,輕聲道︰「謝謝。」
趙凱文看著略顯蒼白的嬌容,靜靜地等待她說話。
劉嘉欣看著杯內的水,茫然的問著自己,能說嗎?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抬頭望進一雙盛滿擔憂的眼眸,胸中陡升起一股暖意。在最脆弱的時候,有人陪在她身邊,真的很好。
握著杯子的手一緊,她輕輕地道︰「今天是我父母親的忌日。」
趙凱文怔了下,沒料到會是這個答案,「我能體會你的感覺。」
「不,你體會不了,我其實是個不孝的女兒,我已經十幾年沒去看過他們。」一開始是害怕,到了最後是逃避。
這個倒是不尋常,畢竟她住的是台灣,況且她不像是會記恨人的個性。
「對于年輕人來說,掃墓是老一輩人的事,不會特別注重這種事情。」她應該也是這樣。
「或許吧,只是……」她停頓了下,「剛開始伯父都會帶我去,但每次去完回來後,我就會發燒,還常常作惡夢,連醫生都說不出緣由,到了最後他們求助民俗,說我是被沖煞到,後來再也沒有帶我去了。」
其實,原因就只有她最清楚,根本就不是什麼靈異事件,而是看著他們的塔位,就想起了母親瘋狂的舉動。如果她沒有活下來,應該就跟父母親一樣,躺在那里。
可是這些事情,她怎麼敢讓伯父他們知道!
看著他們為她著急的樣子,除了對他們感到抱歉,還是抱歉。
「曾听老一輩說過,小孩子年紀小或八字輕的,都不適合去那種地方,你應該就是這兩個,只要有心,相信你父母親不會在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懷念方式,並不一定要跟大家一樣。
劉嘉欣沒有反駁,這樣的話,她听了很多年,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
趙凱文眉頭微微一皺,她臉上的表情有些無奈、有些悲哀,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似乎不是單純去不去看她父母親的問題。
「你想去嗎?」他試探地問。
劉嘉欣咬了咬下唇,過了一會兒,才輕聲道︰「今天我夢到我父母親,他們的長相變得好模糊。」更可怕的是安靜,讓她擔心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你擔心會忘了他們?」見她不說話,繼續道︰「相片是做什麼的?就是怕有一天我們的記憶會因為年紀退化,提醒我們用的。」
劉嘉欣彎起一抹苦澀的笑,「沒有照片,沒有影片,什麼都沒有。」
在房子退租前,她回去過一趟,才發現母親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將他們一家三口的記憶全部銷毀,不留半點痕跡。
當時她才想到母親曾經說過,不好的回憶就該完全消除,對母親而言,父親和她,都是不好的回憶吧。
趙凱文愣了一下,什麼都沒有,難怪她會這麼難過。
「我不太喜歡拍照,跟我母親的相片就只有一張,我很珍惜,所以很少拿出來看,對我而言我母親在我心里。」
「沒想到你也會有這麼感性的時候。」
「這是褒還是貶?」趙凱文故作不解。
「謝謝你,我的心情好多了。」劉嘉欣笑了,雖然事情沒有解決,但至少有人願意听她說話。
是嗎?他看她的心情還是很沉重的樣子。他起身,去書房將珍惜的懷表拿出來。
「越害怕,似乎就越容易消失,曾經我很生氣,不過後來想想,這或許是我母親的意思,希望我能夠好好的過日子。」將懷表遞給她。
劉嘉欣接過懷表,打開一看,驀地明白他的意思,這張照片保存得並不是很好,有幾處地方都變白了。
突然,她睜大眼楮,瞪著照片好半晌,抬起頭,不敢置信地問︰「這個小男孩是誰?」是他嗎?他是那個她一直牢牢記在腦海里的小男孩?!
趙凱文覺得她問了一個好笑的問題,「當然是我。」干麼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真的是他!劉嘉欣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現在仔細地打量,他的眉眼間仍然有當年的影子,她怎麼會認不出來!
「你干麼這樣子看我?」看得他心里發毛,渾身發寒。
「原來我們這麼有緣……」難怪遇見他的前幾天,頻頻夢見小時候的事,原來冥冥之中已經注定好了。
「原來?什麼意思?」他們之前有見過面嗎?
「你真的不認得我了?」語氣帶了絲期盼。
「我對你真的沒有印象。」如果有的話,他一定不會忘記,她是一個甜美優雅的女人。
劉嘉欣難掩失望,隨即揚起微笑,「沒關系,那麼久的事情,你會忘記也是正常的。」誰會記得小時候的事,更何況相處又沒多久。
趙凱文瞧她失望的表情,錯愕不已,「我們真的見過?」
她不答反道︰「你想不起來也是正常的,我也沒認出你,很公平的。」
一點都不公平,她的笑容讓他有一種被她看透,而他卻一無所知的討厭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