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花明子因身子仍較常人虛弱,應炎隆謗本不讓她操心,每日只許她早中晚各辦事半個時辰,自然也不會讓劉媒婆吵到她半分。
花明子最氣他當她是孩子一樣地管束著,可她身邊的人卻像是中了應炎隆下的蠱一般,每每她辦事的半個時辰一到,翠宇就忙不迭地催促她休息,且不論花明子當時手上正在進行什麼,都會被立刻中斷。
花明子抗議過幾次,結果就是被請到應炎隆的書房里,直接被應炎隆抱上大腿強迫休息。這種強迫人休息的方式,羞得她根本無法反擊,最後只能干生悶氣,對著翠宇她們嗔怒吃里扒外,順便再罵個幾聲應炎隆的霸道。
翠宇她們跟著花當家這麼久,怎會看不出她的真實心情。況且,應當家最近總是旁若無人地握著花當家的手,惹得她橫眉豎眼、面紅耳赤卻又無計可施的嬌倔模樣,總是讓她們看得好開心。她們的當家總算是遇到了一個有肩膀、能一起承擔責任之人了。
至于應學文這邊,打從他大哥私下跟他談過花明子吃過「雙秋九」一事以及婚事之後,他就把自己鎖在院落里,幾天都不吭聲,直到他娘親讓他出門領著花當家的干妹妹錢盈盈到府里作客,他這才又稍微恢復了原本模樣。
錢盈盈對好相貌的應學文印象極好,加上花明子的有心幫襯,兼以錢盈盈對江湖事原本就好奇,且應學文懂得武藝,兩人在接觸幾回之後,只要錢盈盈前腳踏人花明子院落,應學文就會滿臉笑意地出現。
花明子想著這一一人實在也匹配,只等著她和應炎隆成親之後,便要親自帶著應學文開始學習,順便問問他為何近來瞧她的目光總泛著同情?
她有何好同情呢?雖不能生育,但她就要成親了,而且嫁的還是應炎隆,
一個再不可能有人比他更讓她放心的夫婿人選。
一想到應炎隆,正捧著暖手爐看著窗外的花明子雙唇微揚了一下,旋即蹙了下眉,深吸了口氣壓下心頭莫名的不安。
也許是因為不習慣這樣事事有人打點的安逸生活吧,她這幾日心頭總有些不安寧。
花明子看向門口,想著喚來翠宇,讓她去把負責花記食鋪的尤管事及花家內務的吳管事都找來,打算將家里、食鋪里的事都說上一說。
「翠……」
「姐姐!」花明子聲未落,一身珠翠叮當響的錢盈盈已經入門了,身邊還跟著翠宇。
「怎麼了?」花明子飛快坐直身子,隨即蹙了下眉,因為傷口處傳來了不適。
「姐姐听說了傾城山莊梅少莊主的事情了嗎?」錢盈盈立刻坐到榻邊,氣喘吁吁地問道。
「梅兄怎麼了?」花明子抓住錢盈盈的手臂急問。
「梅少莊主病重,命在旦夕。」錢盈盈咬著唇說道。
「你怎麼知道的?」花明子轉身就想下榻。
「應家二少爺告訴我的。他說今天清晨應當家領著幾個大夫急急趕往傾城山莊去了。」
「該死!怎麼沒人告訴我這事!」花明子揪著心,握住腕上那只她最後一次與梅以文在傾城山莊相見時,他說她既視他為兄,定要贈與她的白玉鐲。
「也許是他們不知道你跟梅少莊主的交情吧。」
花明子眉頭鎖得更緊了,因為應炎隆是知情的。他是因為怕她擔心,所以只字不提嗎?
但她真討厭這種事事被別人代為決定的感覺。她的身體如何她最清楚,難道她會為難自己嗎?
「翠宇,替我更衣。」花明子命令道︰「吩咐人備車,我要去傾城山莊。」
「當家,不成啊!傾城山莊這一來一往,全是山路,萬一扯動傷口……」翠宇急得連連搖頭,並對錢盈盈求道︰「姑娘,您替我勸勸當家啊。」
「姐姐,你要是在路上出了事,應當家不宰了我才怪。我求你好好在家躺著吧!我讓應家二少爺一有消息就過來告訴你,這樣可好?」錢盈盈擋在花明子面前,怎樣也不讓她下榻。
「不好。我得去見梅兄。」花明子推開錢盈盈,撐著身體就要下榻。
「見誰?」應炎隆走進屋內,一看到花明子作勢要下榻,雙唇一抿,立刻上前阻止。
「幸虧您來了,否則我這姐姐就要沖出門了。」錢盈盈松了口氣,退到了一旁。
「我問你,傾城山莊的梅少莊主身體怎麼樣了?」花明子定定看著應炎隆問道。
應炎隆利眼瞪向錢盈盈,她立刻噤聲。
「我出去透透氣。」錢盈盈頭皮發麻,轉身便往外溜,順道帶走了翠宇。
「梅兄怎麼了?」花明子扯著應炎隆衣袖問。
應炎隆低頭看著她,明知梅以文如今情況危急,她擔心也是人之常情,但一想到她與梅以文交情不同,且梅以文喜歡著她,他竟還是心生了些許不快。這自私的念頭讓他一驚,連忙鎮定心神,用最平穩的口氣說道︰「我們趕到時,梅以文已經昏迷。大夫說他出息多入息少,怕是捱不過今夜了。」
花明子眼眶霎時一紅,一手護住傷口,側身便想下榻。「我得去看他,我不能讓他一個人——」
「他不是一個人,他有至親陪著。」
「誰?梅兄並無親人。」她懷疑地看著他。
「當初花記食鋪就是因為有梅公子的幫助,我才能開出第一波叫好又叫座的菜單,我不能連恩人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即便是封莊,我也要去一趟。」花明子語氣堅定地說。
「擅闖者是死路一條。」應炎隆的手指陷人她肩膀里,嚴聲說道。
「京城就在天子腳下,誰敢這麼大膽……」
花明子閉嘴的同時,應炎隆的大掌也搗上她的嘴。
她身子一震!突然間懂了那個大膽之人也許正是唯一可以在京城為所欲為的人。
「且不論下令封莊的是誰,此去傾城山莊來回要花上三個時辰,萬一你的傷口又裂開呢?聖手大夫現在不在京城,你去看梅少莊主是打算一命換一命嗎?況且,若是羅繼才得到消息在半路攔人呢?我可以派人保護你,但惡戰之中,你能擔保自己沒有損傷嗎?你這一傷,連腦子都壞了嗎?」
應炎隆扁是想到她貿然前去會遇到的危險,臉色都變了,斥責也就份外嚴厲了起來。
花明子幾曾被人這麼斥責過,一陣怒氣直沖腦門,氣得她拍開他的手,不客氣地說道︰「對!我是沒腦子!但我有心,知道朋友病危,我拚了命也要去看他。」
「為了見他一面,連累花家、應家幾百口陪葬,也無所謂?」他瞪她。花明子貝齒緊咬住唇,想起當今天子彼時踩著血腥登上皇位的過程,驀地打個冷顫。原來封莊的人真的是天子……
應炎隆見她臉色發白,心生不忍,擁她入懷後,撫著她的臉柔聲說道︰「我不是沒心,而是我的心只放在你身上。你的安危是我最擔心之事。」
花明子看著他那讓她心慌的黑眸,蹙著眉推他的肩——
「你不能老用這種方式管束我,我不是小孩子。」
「我能,而且我會繼續用。」
「那我不嫁了!」她瞪他。
「你得嫁,而且還得提前嫁。我已經吩咐朱管事請來應家族長,就說你我父親同托夢,命我們在今日成親。」應炎隆神色肅然地說。
「你瘋了嗎?!為什麼這麼突然?」她問。
「若是梅以文在那人面前喊了你的名字,或是表露了什麼心事,你若是我的妻子,還有機會保住一條命。」他壓低聲音說道。
她倒抽一口氣,整個腦袋渾沌了。
「你想太多了,情況不會那麼嚴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