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著腦袋。「我現在時間多,可以慢慢分析推理,我告訴你,我一定會抓到凶手,我什麼都沒有,就是有恆心和毅力。」
原來她也是有腦子的。張峻赫鬧她。「雖然你分析有理,但也說不定正因為凶手是我,所以我才幫你通水管,這叫欲蓋彌彰。」
「把自己說成壞人,故意讓別人誤會又不解釋,這麼扭曲有什麼樂趣?」
他沉默一秒。「樂趣嘛……就是可以被孤立,不用跟那些人來往。」
「為什麼要故意搞孤僻?」
「因為那些老人很恐怖。」他低聲警告。「你要小心,老人都很無聊,他們是一種奇怪的群體,一旦你表現得太親切或不堅定,很快就會被老人包圍吞噬、淹沒侵蝕、融化稀釋,最後化為烏有,喪失自己的主見與獨立的思想。」
夏蓴美笑翻,他很有冷面笑匠的功力。「你也會老的好嗎?」
「是,但我對愛八卦的老人沒耐心。」
「所以保持距離因為討厭他們?他們都是你的鄰居啊,又不是仇人。」
是仇人。因為阿爸的事,他憎恨他們。
茶淡了,張峻赫更換茶葉,沒告訴她深埋心底的恨事,但他感覺到自己在改變。
自從她出現後,原本厭世的他,現在卻有重新活過來的感覺,也許是因為難得見到表里如一的人,又或是因為她憨直的喜感,讓他卸下心防,接著又縮短距離,現在甚至成了可以互相抬杠、互開玩笑的朋友。
最重要的是,他不再只關心自己,還在乎起她在意的事。
他從書架上拿下一本辭典打開,取出幾張照片遞給她。
「既然你對凶手那麼有興趣,就看看這個。」
她將照片攤在地上,照片里都是死去的貓。
「你拍的?」
「這三只是我發現的,尸體我已經送去監定。你看看這傷口處的特寫。」
夏蓴美拿起來端詳,听他分析。
「凶手擅長用刀,手法俐落。奇怪的是,貓咪防衛心重,遇害時應該會反抗,但是從刀傷看來完全沒掙扎,它們的手腳又都沒有被綁住的痕跡,這點滿奇怪的。」
「原來你也在抓凶手?」
「只是拍下來研究,沒你那麼認真。」
「有懷疑的人選嗎?」
「這不好說。」他沒確鏊的證據。
「這線索厲害,我可以把你觀察到的分享在追查凶手的臉書社團嗎?」
「笨欸。」
「是秘密社團,不會公開啦。」
張生果然難相處。夏偵探筆記。
「呃……」對方收回名片。「請問張怡穎小姐在嗎?」
「來拍照的?」張峻赫一臉淡定,側身讓他們進屋,彷佛已經應付過千百次同樣的狀況。
斑壯男問道︰「張小姐申請貸款,抵押前我們先過來做房屋監價。您是張小姐的……兄長?」
張峻赫點頭。
「所以這房子是你們共同持有的?」高壯男核對資料,瘦小男則拿出相機拍照。
我懷疑這樣的房子能借到錢?夏偵探在心中O.S。
丙然,他們勘察屋況,越勘察越驚訝。
開燈,燈不亮。
「已經被斷電。」張峻赫說明。
待他們走進房間後,彷佛怕他們不知道屋況多爛,張峻赫警告連連。
「記得拍這邊,看到沒?有漏水痕跡。」
「還有這里,有大片壁癌。」
「要不要看看蔚房?磁磚剝落得非常厲害。」
夏蓴美在客廳等,不禁困惑張峻赫在干麼啊?他在想什麼?
張峻赫彷佛迫不及待公開屋況。「小心頭,上面已經快坍了。」
他們慌得趕緊撤出蔚房,面面相覷,誠實以告。
「抱歉,這種屋況恐怕是不能貸款。」
「了解。」張峻赫點頭同意。
「您妹妹有別的房子可以貸嗎?」
「應該沒有。」
「這樣啊。」
「很遺憾不能幫到忙。」瘦小男抬頭望。雖然屋頂破洞,但這兒空氣好,還能望青天,甚至有情調地在家燒炭煮茶……
等等,燒炭?!
他跟高壯男使眼色。他們狐疑地看向客廳里一盆炭爐,爐火正旺著,炭爐後站著一個一臉呆茫的女子,女子手里還握著一個茶杯,茶里有什麼很可疑。
缺錢、房子破爛又斷水電,會不會正在尋短?他們該報警嗎?
斑壯男結巴。「或是如果真有困難,我們可以幫你通報社會局。」
「還是什麼關……關懷協會?」瘦小男也道。
「我們在泡茶!」夏偵探舉杯。不是喝巴拉刈農藥好嗎!
可悲啊,這真是誰也不能真正了解誰的年代,大家依靠各自的想像去理解人,難怪世間充滿誤會與錯解。
最後,銀行人員離開了。
「原來如此。」夏蓴美嘆息。誰說的都不能信呀,什麼張峻赫欠債到處借錢,看來要貸款借錢的是他妹,而他的反應也很妙。
「我懂了,你不想讓你妹拿房子去借錢。」所以故意讓房屋爛下去也不修繕。
「她會用在不好的地方。」賭博、吸毒、為非作歹,他養父心中的痛。
「可是故意讓房子破成這樣,你住得也不舒服啊。」
「我覺得很好。」
「你養母呢?她不管嗎?」
就是她唆使的。他嗓音驟冷。「我不想聊這個。」
「喔,抱歉。」夏蓴美脹紅面孔,尷尬地低下頭,茶杯在手中搓揉著。
笨蛋笨蛋!我不該問他隱私的,也許勾起他的傷心事。
室內陷入尷尬的寂靜,她不敢看他,怕看到嚴肅的臉,也不敢多問他是不是生氣了,這忐忑焦躁的心情令她坐立難安。
他們隔著炭爐,沉默在周圍蔓延。
快說些什麼啊,再安靜下去她都要胃痛了。為了緩和氣氛,她硬著頭皮找話題。
「你是怎麼開始泡茶的?你泡的茶很好喝耶——」
「我爸常喝,看多了就會了。」
「是喔,呵呵。」繼續冷,嗚。「所以你都喝哪種茶?有特別喜歡的嗎?」這問得好,話題很好聊。
「沒特別喜歡的。」
「……」嗚,又冷掉。「這個——用這個炭爐烤魚應該很好吃。」她指了指爐子。「這在哪里買的?我也想買一個放頂樓,听說用木炭煮的飯特別香。」
這個好,這話題夠安全。
「這個買不到。」
「為什麼?」
他嘆息,筷子敲了敲灰泥炭爐。「這是我爸自己做的——他死了。」
Shit!夏蓴美吸了口氣,閉上眼。她是白痴嗎?干脆咬舌自盡算了,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管了,她一定可以挽回頹勢、扭轉干坤。
「雖然他死了,但你這麼珍惜著用,他一定很欣慰——」×!她干脆去撞牆好了,听听,她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
結果越急著緩和氣氛,越把氣氛弄擰.,越想安慰,結果越糟。
現在她真不敢看他了,僵著身子,腦子一團亂,懊喪地蒙住臉。
「喂!」
「唔。」她將頭埋在膝間,一臉沮喪。
「不需要硬找話題聊吧?」他笑了,這笑聲教她好怒。
「不好笑。」她拿打火機扔他。「我以為說錯話害你傷心。你真的很機車,還笑?虧我還想著要講些安慰你的話。」
「欠安慰的是你吧,你不是被劈腿?」
她張嘴,不敢相信他真敢戳人痛處。
他又笑。「被劈就算了,連工作都丟了——」
听,繼續挖苦她咧!
他繼續道︰「而且落魄到買死過人的事故屋。對了,那混蛋嚷嚷你污他的錢,還說什麼……的女人?嘖,你真是夠慘了。」
「是,我被說是的女人,你呢?大家都說你變態,還說你混黑道,說你A走養父的錢,說你賭博還欠債,誰比較慘?」
「肯定是你,你那個哭聲啊,嘖,吵到我都沒辦法睡——」
「夠了喔,不要再說了喔。」夏蓴美眯眼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