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喔。」她嘆息,面露苦惱。
「這樣吧,你不是廚師嗎?我很會釣魚,不如幫你弄幾條魚來,頂樓直接做蓄水池養魚,要煮飯時上來打撈就有新鮮漁貨,自給自足,修身養性又環保。」
「魚養大了你會買嗎?」她冷冷地問。
他大笑。「再養幾朵蓮花可以弄成生態池,天龍國最向往的田圜生活就在這兒落實了。」
「是,我開心了我。」哼,初初認識時,誤會他很酷,混得熟些發現好會練肖話。「我正在煩惱,你倒是很樂嘛?」
「蔥烤鯽魚會做嗎?」
「魚還沒養,你已經在點菜?」她怪叫,害他笑得更厲害。
「如果你燒蔥烤鯽魚給我,我就幫你搞定排水孔。」
「成交!」雖然蔥烤鯽魚沒燒過,但管他的,她是廚師,煮魚比通排水孔容易。
張峻赫杵著竹竿走在女兒牆上,走至角落,挑弄污水底部的排水孔。
以為頂多是落葉塞住,但發現是沉甸甸的重物。
是石頭?還是沙包?
唉,這交易不劃算啊!他撇下竹竿,只好跳進污水里。
「OK嗎?」夏蓴美見他臉色凝重,似乎很困難,看他雙手探入水里搬弄,突然嘩地水勢流動。
「通了!」她拍手笑,看積水迅速退去,地面浮現,樂得跑過去——
「別來!」他倏地喝止。
夏蓴美震住,看見他腳邊的東西,臉色瞬間慘白,捂嘴蹲下。
黑貓尸體就躺在排水孔旁,脖頸被割裂,傷處浮腫。
是正在尋找的失蹤貓。
***
山城不平靜,又一只貓慘死,還死在夏小姐家頂樓。
警察來了,但也只能敷衍了事(畢竟有更大的案子待辦)。張峻赫將尸體放入紙箱,夏蓴美堅持送到動物醫院請業者火葬。
她獨自前往,順便講明經過,醫院助理王沐乙大哭,這是他最寵的小黑貓。
這胖胖的四十二歲愛貓男,不婚不生,把自己獻給最愛的山城貓咪,每只都認識,都是他的寶貝。
兩年前變態出現,貓兒枉死,這個人到底是誰!
他崩潰,怨恨咒罵。「太壞了,這變態一定會下地獄!」
胡裕文聯絡寵物安樂園,以眼神示意夏蓴美到里面說話。
「晚上就會有人把貓送去火葬。為了早日抓到凶手,我會把你發現的經過P0上社團,讓大家注意。」
「好。」她想了想,還是再道歉一次。「昨天真的很抱歉,因為某些事我心情差,就忘了跟你有約的事。」
「心情差嗎?」撒謊也不打草稿。「我看你心情很好啊,跟姓張的聊得很開心。」
夏蓴美臉色一沉。原以為他是陽光男,沒想到這麼愛計較,她決定跟這小氣刻薄男保持距離。「火化的錢我來出。」
「這點錢我有,就不麻煩夏小姐了。」
「好,你出。我走了。」
「夏小姐——」
「還有事?」
「提醒你,若真在乎你家的貓,就少和張峻赫接觸。那天因為我嗆他幾句,他就殺了我助理最疼的貓。」
「我自己會看著辦。」
「因為主人糊涂害貓喪命,我不希望這種事發生。不過……你愛和哪種人交往也不關我的事,我話就說到這,你好自為之。」這話只差沒說她私生活亂了。
吧麼教訓人啊?到底是誰給他這種權力能高高在上地評論別人?醫生就了不起嗎?
夏蓴美拽緊包包,快步離去。
第8章(1)
每到晚上八點半,垃圾車會開到山城下。
「倒垃圾」這件事在山城茲事體大,「老灰阿」和外佣們紛紛出動追下山,包括夏蓴美。
她扔完垃圾要回家時,突然被鄰居王婆婆叫到一旁。
「我看你是好女孩才跟你說,」王婆婆聲音低下去,緊張地看了看左右才繼續道。「那個貓啊,是住在你對面那個姓張的殺的。」
白發稀疏的王婆婆是王沐乙的媽媽,七十多歲,瘦削駝背,與兒子相依為命,常在陽台上放飼料喂貓。
她雙手搭著助步器,一臉擔憂。「我沒騙人,我兒子在動物醫院工作,他們都嘛知道。」
王婆婆膝蓋退化,出入要靠助步器輔助,所以倒垃圾很吃力,每回夏純美遇上,就會幫她摶去倒,因此王婆婆特別喜歡這位善良的小泵娘。
「你喔,不要傻傻的,跟他走那麼近,你要小心啦,他壞心的咧,這鄰里‘攏哉’欽……」
「知道了。」夏蓴美點頭。知道啥?知道張峻赫是壞人,大家發揮鄰居愛,熱心地對她耳提面命,彷佛她是小白兔,張峻赫是邪惡的大野狼。
「你跟男朋友剛分手出?不要太難過……」王婆婆握住她的手,慈愛地道︰「你要常來我家坐啦,大家互相啦,下次介紹我兒子給你,他很善良,做尤有夠贊,只是工作忙都很晚回來。」
夏蓴美干笑。「謝謝啦,我還不想結婚。」
「為什麼不想?你已經不小了,要加緊看看,生孩子不能等,年紀大就難生……」
「阿嬤,我家里在煮東西,我先走了。」再講下去會作古,變歷史人物化作土。
豈料她一走出暗處,就撞見張峻赫在那頭抽煙。
難道方才聊的都被他听見了?她一陣尷尬,拾級而上,急急返家。
看她急如逃難,張峻赫不以為然。
不是朋友嗎?現在連招呼都不打了?果然講義氣。方才撞見時,她眼里一抹驚慌,想來是怕他了。
王婆婆這時也從暗處走出來,一看到他,嚇得腳一滑,連同雙手抓著的助步器往後倒。
張峻赫一把抓住助步器,用力一扯,將王婆婆拉回來,看著她驚恐的臉冷笑。
「我是有多壞?謝謝你到處幫我宣傳啊。」
王婆婆打了個寒顫,腳軟無力,就連他離開後她還怕著,癱在原地好一會兒都回不了家。
***
時而斷斷續續的大雨漸漸停歇,天氣一日熱過一日,暑氣逼近。
這日從清晨開始,山城住戶們很不安寧。
屋內的「老灰阿」們、在屋外呆坐的「老灰阿」們,以及一群阿嬤們全都聞到了。
是誰?
是誰這樣折磨人?
是誰在烹煮香噴噴的菜?
先是炸魚的香氣,接著是紅燒的醬甜味,一陣陣、一波波,攻得這群「老灰阿」無處躲藏,只能聞著味道肖想,饞得人心慌。
有的開窗嗅聞,有的開門探尋,有的站到石階上好奇張望,互相探听。
「你有聞到嗎?」
「是阿梅在煮嗎?」
「不是我啦!我腿不行,又沒去買菜!」阿梅從屋內吼。
「還是阿土在煮?」
阿土扶著腰走出家門。「上次把腰摔斷了,袂堪(站著)煮咧!」
莫怪「老灰阿」們大驚小敝,這群形同被兒女放生、病歪歪的家伙,好一點的靠外佣亂煮應付,差一點的啃餅干果月復,有的靠自己曬的腌菜配粥吃,只因下山去街上買菜不方便,站著煮又沒力氣,結果全活得亂七八糟,營養不良快GG。
大家站到屋外討論香氣從哪里飄出來?猜是什麼菜?又是誰做的?
終于,有人開門走出來,手里端著托盤,上頭是一碗白飯和一碟菜,散發出香味。
大家紛紛瞪大眼楮追著飯菜去處,恨不得用眼代替嘴吃掉。
「夏小姐,原來是你在煮喔?」
「你要端去哪里?是要去土地公廟拜拜嗎?」
「你煮那個是什麼?好香啊!」
這些貌似熱情親切的「老灰阿」們殷勤問候,都想分來吃,可夏蓴美微笑不答,直接走到那扇緊閉的門前,站在那個被大家嫌棄的張壞人家外頭。
難道她是要做給……「老灰阿」們瞪直眼楮。
每個人幾乎都警告過她要提防張峻赫,可夏小姐不識好歹,還做菜給他吃?夏蓴美無視許多如芒刺在背的目光,伸手敲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