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找著你想找的東西沒有?咳……呸!」聶猛吐出一口血污,臉上帶著嘲弄的笑意,「沒有蟲引,就算你能夠控制住我身上的蠱蟲又如何?你難道還能夠對付那一窩子毒蟲嗎?除非用蟲引把那些東西趕開,否則一旦強硬驅逐,不管是火攻或者是水淹,那麼承接住那東西的木板就會陷下去,而下頭就是流沙,如此一來……咳咳……你想要的東西也只能永遠的埋在地下了。」
聶猛可以說是得意的,他們為了這玉璽花費了多少的精力,絕對沒有人能夠想象,甚至就連他現在所說的一切,也都是用一條條的人命換來的。
他說這些也不是因為他大方,而是他要讓眼前這個男人嘗嘗,明明知道東西就在那兒,卻永遠也拿不到的滋味。
韓枋宸看著幾乎快看不出人樣的聶猛,這是他被他們抓到之後的第七天,五天不分日夜的嚴刑拷打,就算他再怎麼硬骨頭,也只能臣服。
話本子里說的威武不屈,嚴刑拷打也不說半個字的英雄,畢竟是少數,或許有,但是對于這種過著嘗血生活的人來說,能夠撐這麼多天已經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不過他說的是真是假,自然還需要查探,只是依照他所說的,挖開了胡同里頭一家專做大通鋪生意的院子,再將所有能看見的隔層挖開,範圍大得從院子一直到里屋,一一拉開地窖的蓋子,那撲鼻而來的血腥惡臭幾乎蔓延到胡同口。
即使在場的人再見多識廣,看見眼前這一幕的時候,每個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深深的地窖中,擠滿了各種毒蛇、毒蟲,色彩斑斕,姿態各異,而地窖里還有一些骨骸和血肉。
雖然不知道這些東西是怎麼出現的,但是現在也無人在乎了,因為比起那些尸骸,更惡心的是那些毒蟲們爭搶血肉的模樣,因為太過擁擠,彼此交纏不說,有的甚至互相吞噬,其中之慘況讓人不忍卒睹。
韓枋宸停止腦中的回想,臉色不變的看著聶猛,他讓人去調查那大通鋪的院子時,隨手得來一個消息。
那大通鋪專門租給來往行商的挑夫或是小商販,因為這些人身上沒什麼銀子,才會挑這種便宜的地方過夜,可是之間時不時有人消失,按道理說,有人消失應該都有人報案相尋,偏偏這些案子送到縣令那里後,最後都無消無息,不了了之。
而那挖出來的大坑還有一處是沒有擋板的,那處空檔連接的就是大通鋪上的一處暗門,暗門之下則是灶間,想來他們就是從那里把人或者是動物給投到下面的地窖喂食那些毒蟲。
「那地窖……是範家弄的。」韓枋宸沒有任何懷疑,只是需要知情的人更肯定的確認。
如果是聶猛自己放的話,肯定不會找取出如此麻煩的地方,甚至還把蟲引放在高震陸身上,如此依靠外力,顯然不正常。
而現在胡同里的屋子,大多都是以前範家宅子隔出來的,他和綿綿住的是正屋,那個大通鋪的位置依照以前的規劃圖來看,應該是下人房。
可即使是下人房,如果不是範家自己所建,也不可能允許外人在屋子里弄一個那麼危險的地方出來,人有腦子,可那些毒蟲毒蛇沒有,還能夠分辨來人是誰而不亂咬。
「是啊,就是範家……只可惜死得早了,要不然……」他肯定讓他們生不如死!
聶猛咬著牙,恨恨地道。
範家當初也是他們合伙的對象,一來大家都是同路人,二來,範家有正當的渠道可以把手上這些東西給銷出去。
他們干這行當的,拚著小命不要,冒著天下指責的晦氣做這些事情,不就是求個富貴二字嗎?除非是有人特意找上他們指定要挖的墓,否則通常都是他們去找,挖出來的東西再由範家找合適的買家銷贓出去,範家則從中收取一點好處。
範家早年也是這樣起家的,後來表面上洗去了土味,上岸像是專門做生意的人家,可實際上如果不是私下有這銷贓的渠道,讓他搭上不少富貴人家,他這南陽城首富的位置也不會坐得那麼妥當。
而天下間以利益為聯系的關系本來就不長久,尤其是秦朝玉璽這樣的東西,一入手,就引起多方勢力的注意,他和範家人的想法不同,以致于好好的聯盟就此崩壞。
可是東西那時候已經落在範家手中,恰好京城正在調查範家的案子,他也就順水推舟,在範家還沒來得及找人想辦法月兌身之前,就伙同聯絡好的買家將人全都送上了處刑台,而一屋子剩下的老弱婦孺,他自然不會放在眼里。
可偏偏棋差一著,就在他以為料理了京城里的事情之後就萬事大吉時,範宏的老夫人居然帶著一屋子的女人自縊,而且死之前,還把那玉璽給丟進範宏的養蠱池中。
他本身也有幾分養蠱的本事,可那是偏門學來的,比起是正統南疆出身的範老夫人,還是差上一截。
所以即使他後來想盡辦法追查到那養蠱池該如何才能夠破解,想要從中取出玉璽,可是那養蠱池本來就是範家豢養多年的殺手 ,如果沒有範家特有的香料和新鮮血肉養出來的蠱蟲開路,根本就不可能完好如初的走進蠱池中把東西給拿出來。
而這個後招只怕是範家老夫人在听見範家男丁在京城全部被殺之後,就已經做下的決定。
包括她自己,甚至一家子上上下下的女眷,她都不抱著一絲憐憫,逼著她們一起赴死,只為了不給他們任何可能去養出破解養蠱池的蟲引。
只是範家男人花心浪蕩,最後還是讓他們找著了範老爺遺落在外的私生子,而他因為擁有範家的血統,搭配範家特有的香料養蠱,好不容易在今年得以養成,原本打算一並將東西取出,卻沒想到因為高震陸,引來司禮監的注意,讓他們多年的準備籌謀全都功虧一簣。
聶猛心中對于範家人到底有多恨,韓枋宸無法理解,只是想到天下人爭搶的玉璽如今就在那誰骯髒污穢的毒蛇毒蟲中,他也忍不住皺眉。
那玉璽必然是要拿回來的,可正如聶猛所說,那的確是個大難題,他也不可能如聶猛這般再去想辦法找一個範家血脈,然後再慢慢培養出一只蠱蟲開路。
聶猛氣過了,又想著他拿不到,而眼前的人費了那麼多的心機也同樣拿不到,不免再次得意了起來。
「不過我拿不到,你也拿不到,就算我今日死了,倒也值了,至少我還能夠難著名揚天下的司禮監督主一個最年輕的督主,也是道上人公認的心狠手辣之人。
只是往日江湖傳言莫多,誰也不知道其中是真是假,但今日自己受了這些拷問,渾身上下幾乎沒有半塊好肉,他終于知道江湖傳言所言不虛。
他因為內腑受傷,說話的同時不斷從嘴里咳出血來,映照著滿臉的傷痕和血污,看起來格外的猙狩狼狽。
「司禮監督主……呵呵……若早知道是你……我絕對不會讓老三來搭救老六那個蠢蛋。」
可惜世界上難有早知道,而他在明白這樣的道理時,所付出的代價就是所有人的命,包括他自己的。
說完了這句話,一口血又從聶猛的喉間漫上來,偏偏這次他嘔不出來,只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下意識掙扎著,想月兌離這窒息的痛苦。
韓枋宸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對于眼前人如何,他已經不在乎,看著聶猛從劇烈掙扎,到最後無聲無息的垂落手腳,他甚至連眼神都沒有變動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