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曦偶爾會隨玄殷出宮,甚或有幾天會宿在玄殷的丞相府里,慕容妍是知道的,但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將近月余都沒能在夕顏殿里找到人。難不成平曦在避著她嗎?這更不可能了,平曦那單純的痴兒性子,斷不可能因為氣她的疏忽便與她相遠了。那麼到底是為什麼,她會一直見不著平曦呢?
默默思忖了下,慕容妍耐不住疑惑的朝宮女開口︰「你私下找幾個親近些的宮女幫忙探探,看看長公主到底在不在宮里。」
兩日過後,慕容妍從宮女探來的口風中證實了自己的臆測,平曦果然在兩個月前便不在宮中了,難怪她怎麼樣都見不到平曦。
嚴熾書的愛妹心切她是知道的,也相信他決計不可能舍得將平曝送去和親,但平曦突然消失還是讓她覺得怪怪的,于是便找上了嚴熾書,想問個清楚明白。
「妍兒來得正巧,朕才剛讓人傳膳,妍兒來了正好陪朕用膳。」一瞧見慕容妍,早在熾影衛通報下知道她來意的嚴熾書一臉從容,笑著將她攬進懷里。
「我不是來陪你用膳的,我是有事想問你。」有了前幾次經驗,慕容妍也學聰明了,沒以尊稱喚他。
「有什麼事也得等肚皮填飽了再問,朕可是餓得快沒力氣了。」眉心微皺,嚴熾書苦著張臉道。
堂堂帝王裝可憐的喊餓,羞不羞呀——月復誹歸月復誹,想到他可能從下朝後便忙到現在,慕容妍還是忍不住心軟的由著他將自己拉到椅上,對著滿桌的佳肴動起箸來。
在嚴熾書殷勤的夾菜勸進下,本來不覺得餓的慕容妍吃得有些撐,在他又遞來甜湯時,便微苦著臉推拒,「肚子都讓你喂圓了,好歹也讓我消食一下吧。」
唇角餃笑,嚴熾書飲了口茶後,便開口說道︰「妍兒方才是想問朕什麼事?」
對吼,她是來找他問平曦下落的,怎麼吃著吃著便差點忘了?!心下一個頓愣,慕容妍連忙正色開口,「我是想問你,平曦是不是不在宮里,我幾次三番都找不著她。」
「平曦的確不在宮中,妍兒急著找她有事?」
「沒什麼要事,只是好陣子沒能與她相陪,想她了。是說平曦上哪了?怎麼會不在宮中呢?」
「是朕不好,都忘了妍兒與平曦最是要好,一忙起來倒疏忽了該要同你說一聲。」說著說著,嚴熾書又端起茶盞遞到她面前,「來,喝口茶,消脹的。」有些無奈的接下茶盞,慕容妍又開口追問,「平曦到底上哪去了?你該不會……該不會真送她去和親吧?」
「瞧你這腦袋瞎想的,朕不是說過,普天之下朕就只有平曦這同血共脈的至親,又怎麼可能舍得送她去和親呢。」指尖在她額際戳點了下,嚴熾書見她一臉不以為然便又接著說︰「前些時候,朕派去查訪的探子傳了消息回來,說是在臨東關附近的深山里找著了神醫,玄殷便帶著平曦前往求治了。」
「原來是這樣……」听完他的解釋,慕容妍這才釋然了些,「那神醫有辦法治好平曦的痴癥嗎?」
「為了平曦的痴癥,朕不知尋過多少名醫神手了,成不成也只能放手去試才知道了。」微露愁容,嚴熾書沒說的是,決定將死馬當活馬醫,使上這極端療法的醫者正是自己。
看著他眉心攏蹙,愁苦擔憂的神情,慕容妍的心像被揪緊般地陣陣泛疼,柔荑自有意識的覆上了他的大掌,「別擔心,平曦是個善良又有福氣的,她的痴癥一定能治好的。」
大掌輕翻,嚴熾書趁勢將頭靠在她縴細的肩上,悠悠開口,「幸好朕還有妍兒在身邊,要不這些愁苦遲早壓死朕。」
坦白說,此刻的嚴熾書真像是只撒嬌討模的大獅,偏偏他還是獅群里最大只的獅王呢!真是有些不倫不類,有些可笑,也有些可愛……讓慕容妍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開口笑嗔,「那你可千萬撐著點,你要被壓死了,這龍熾皇朝可也會跟著垮呢。」
「妍兒這話……難不成你比較擔心龍熾皇朝垮,卻不關心朕的死活嘛?」
訝然抬頭,嚴熾書一臉受傷的看著她問。
「你這人真的是……明明開口閉口都是朕,卻一點帝王的樣子都沒有!」噙笑搖頭,慕容妍有種被徹底打敗的無奈。
「最好朕沒有帝王該有的樣子,朕可是只在你面前才不端架子的。」說著,嚴熾書坐直了身,刻意板著臉的抿起了唇。
瞧他裝腔作勢的模樣,慕容妍忍俊不住的笑出了聲,「那我該喊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嗎?」
「那倒是不必,你只要記著朕待你是不同的。」放柔了神情,嚴熾書萬分珍視的輕撫著慕容妍唇畔笑意。
雙目對視,鷹眸底的認真映入眼里,這一刻的慕容妍再無法視而不見的逃避,也再難以自欺欺人。
他豈止是待她不同,他的心儀更不是說說而已,他疼她、寵她、憐她,是因為他真的愛她。而她,如何能不動心?
心窩泛著酸酸甜甜的蜜意,暖熱了眼眶,慕容妍縴臂一抬,猛地撲抱住嚴熾書,小臉埋在他頸項間,耳語輕喟︰「我知道。你處處待我好,我一直都知道的。」
東胡數年前毒殺汗王親父又迫害兄長,取而代之登上汗王大位的烏圖心思向來狡詐,雖是滿心喜悅歡騰的籌辦著盛大婚典,卻也沒忘了慕容妍這枚殺棋。
「來人啊!殺了大祭司,將尸首送往中原。」
既然慕容妍入宮多時,卻始終拖拖磨磨的沒能取了熾皇的命,那麼他就趁熾皇派公主和親來求和之際,下狠招讓她再無法苟且行事。
第9章(1)
「咕啾咕啾,小若妍快下來,我這兒有好吃的谷米喲!」手上捧著碗精心挑配的餌食,慕容妍抬頭對著棲在高處的鷹輕喚。
羽翼初豐的年輕母鷹聞聲轉首,接著便振起雙翼,倏地俯沖而下,直接落在慕容妍盤梳好的雲髻上,興奮的用尖喙啄頂著她。
「哎呀,娘娘小心!」一旁的宮女緊張的嚷著,手忙腳亂的想將鷹從慕容研頭上引下。
「別別別,你們這樣反而會驚嚇到若妍的。」伸手輕擋宮女的躁舉,慕容妍頂著被弄亂的髻發,將一臂平伸,輕聲開口,「若妍乖,站這兒來。」
大概是承襲了鷹父的聰靈,鷹乖馴的飛落到慕容妍臂上,斂起雙翼靜止不動。一旁的宮女瞠圓了眼瞧著,又是驚訝又是崇拜的訝然輕呼。
慕容妍則是一臉滿足的舉著縴臂,走到臨窗的平台上。暗自慶幸沒將嚴熾書教過的馴鷹技巧忘了,這才能叫鷹乖乖听話。將擱置桌上的那碗谷料往前推了推,乖馴的鷹隨即從她臂上走下,用頭在她頰上蹭頂了下,這才開始低頭啄食。
雖然把鷹帶回華顏殿前,嚴熾書便讓人剪了銳利的鷹爪,但鷹身結實的重量以及有勁的抓力仍是讓慕容妍縴細的胳臂微微泛疼,可心里卻是開心滿足。
「娘娘,您發髻都亂了,奴婢幫您重新梳整好嗎?」見主子雲髻散亂,連簪上的嵌玉葵花金簪都搖搖欲墜,宮女殷勤的開口問道。
輕撫著鷹背上柔順的羽毛,慕容妍有些漫不經心的開口,「散就散了,今日我又沒想上哪,也沒接獲皇上要來的旨意,就別梳那繁復的雲髻了,今兒個就讓我頂上輕松點吧。」
「可是皇上待娘娘不一般,常常想您便來了,也不是每次都先傳旨的。」大抵是宮女當久了,看慣了後宮嬪妃的精心打扮,宮女仍是不死心的想幫她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