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丘子額際三條粗線,有些遲疑地問︰「巍大人,咱們……不是來救人的嗎?」
「不急,這不是還沒死人嗎?」巍拍拍小家伙的肩膀,嘿嘿笑道。
「……」
後來,直到情況確實危急萬分,巍這才如猛虎出柙般撲向那十幾名凶徒,刷刷刷三兩下,眾人眼前一花,十數名凶徒已尸橫遍野,只留下一個瀕臨崩潰的活口。
巍彈指點了那人的昏穴,低頭看了小丘子一眼。「小道長,該你了。」
荷女和家人戰戰兢兢跪地猛磕頭道謝,卻沒想到出現在自己腳邊的竟是……昔日的熟人?
「你怎麼會——」荷女臉色變了,慌亂又心虛。
「事到如今,荷女姊姊難道還沒有想明白嗎?」小丘子握緊拳頭,強迫自己平靜地道︰「對常大娘子來說,不管咱們這些奴僕為她賣命到什麼樣的地步,對她而言,沒有誰是不能被犧牲的。」
「不,不,不會的,不可能……」荷女心直直沉了下去,臉色蒼白泛青,卻還是嘴硬地喃喃,「我打小就服侍大娘子到現在,她、她不會這麼對我的。」
「真的嗎?你心里真的這麼想?」小丘子冷笑。
荷女呆呆地跪倒在地,倉皇狼狽得好像三魂七魄都被奪走了,可是她內心深處無比清楚明白,大娘子連戀慕多年的未婚夫郎都能狠得下心,她這個奴又算得了什麼?
「求恩公救救我們一家老小的性命,小人願意作證,大娘子她、她不但私放印子錢,還仗著威武將軍府的勢力,做下了許多惡事……還有還有,城東那片染坊也是她勾結嚴氏強佔了的……小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求恩公留我們全家狗命……」荷女的阿父早被嚇破了膽,經過此番殺劫,對素來心狠手辣的常大娘子更是恨毒到極點,跌跌撞撞擠過來哭喊道。
「阿父……」荷女緊緊抓住自己父親的胳臂,驚惶恐懼地道︰「咱們的賣身契都還在大娘子手上啊!」
「如果我是你們,現在就不會擔心賣身契這回事兒了。」巍似笑非笑的開口。
小丘子情知常崢玥在常家奴僕心中威壓甚重,幾乎無人敢質疑和反抗,但荷女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雖然身為奴僕不得不听從主子命令,可荷女和蓮女二人仗著是常崢玥的心月復,也沒少欺負辱罵過二娘子姊姊和其他下等奴。
「巍大人,您也不用給他們一線生機了。」小丘子瞥了荷女一眼,厭惡地道︰「您善心救人,可惜他們沒一個手上干淨的,不如就讓他們死在自己主子手里,這才叫『忠僕』呢!」
「小道長說得有道理。」巍笑吟吟的點頭,牽起他的小手。「那咱們便回吧。」
他倆轉身就走,下一瞬身後爆開了一大波驚惶哭號哀求聲——
「不!大人饒命,大人救救我們,我們作證,我們一定作證!」
巍對小丘子眨了眨眼——呦,小道長也挺有天分的嘛,考不考慮改個行呀?
正所謂,加入暗衛,報效國家。暗衛,是您最好的選擇!
第11章(2)
常崢玥全然不知,自己已然落入漸漸收攏束緊的天羅地網……
她在養傷之際,尤慶幸自己出手快,把所有事兒全推到了嚴家頭上,可萬萬沒想到半個月後,卻收到原拘押進大牢的嚴家家主和嚴大郎君被放了出來的消息。
闢府對外說法是查明之後,確認違法亂紀私放印子錢之大罪主謀乃嚴氏,嚴家家主和嚴大郎君卻自始被蒙在鼓里,與此滔天大罪無涉,但畢竟落了個管束教女不力,致使其重利苛民逼死人命。
因此嚴家所抄家業商鋪盡數充公,只發還了嚴家主宅一處。
嚴家經此大禍沖擊,嚴老爺和嚴夫人當即就倒下了,纏綿病榻不起,嚴家里里外外奴僕早被遣散一空,如今只剩兩名忠心老僕守著,淒涼落魄哪里還有昔日巨富的一絲一毫風光?
嚴大郎君短短十數日,原本溫潤如玉的白衣公子如今瘦得厲害,樸素簡陋的大袍子套在身上空空蕩蕩,眼神黯淡如灰燼。
他想方設法到處去求告親友商借銀子為父母治病,可是現在的嚴家早成了眾人眼中的屎盆子,誰人敢踫上一踫?
嚴大郎君佇立在灼灼艷陽下,卻覺猶如置身于數九寒冬之中,人情冷暖,今日始知……
就在此時,常老爺卻找上了他。
「世伯。」嚴大郎君神情灰敗平靜,這些時日來常大娘子的虛言敷衍,到最後的避不見面,早已說明了一切。「您是來退親的嗎?」
常老爺看著面前這憔悴不堪、早沒了往日翩翩光華風采的世佷,心里滋味復雜萬千,有可憐有愧疚有難堪,也有一絲心驚膽戰的不甘。他吞了口口水,想到陸大娘子對自己說的那番話,還是硬了硬心,擠出慈藹的笑容道︰「好賢婿,你這可冤枉世伯了。」
嚴大郎君一呆,不敢置信地望著他,有些傻了。
「嚴家不幸遭此橫禍,世伯雖然是區區商賈,使不上力相幫,可我常家素來重信諾,咱們嚴常兩家婚事照舊。」常老爺深吸了一口氣,笑容越發慈和。
「你阿父阿娘,說不定被這喜事兒沖上一沖也就好了,不知賢婿意下如何?」
「世伯……不,岳父,謝謝您,謝謝您……」嚴大郎君淚水再也止不住,起身重新跪下,伏地叩首向常老爺行了個跪拜敬禮。「岳父此番雪中送炭相救大恩,小婿銘記終生,這輩子永不負阿玥……待他日重整家業,定當重重厚報岳父天大恩德。」
「好說好說。」常老爺有種說不出的心虛,總算良心未泯,在攙扶起嚴大郎君的當兒,遲疑地安慰了句︰「以後都會好的,只要你們夫妻倆能好好過日子,我也就安心了。」
「多謝岳父……」嚴大郎君哽咽。
常老爺回到常家後,卻遲遲不敢踏進長女的院子里,他幾番思前想後,最終還是決定向陸大娘子求救。
陸大娘子眸底難掩一絲鄙夷地看著這容貌清俊儒雅如昔,卻懦弱沒肩膀的初戀情郎,若不是現下自己也沒了別條更好的出路,而且也不敢有別的出路,她早後悔為何下半輩子要跟這樣一個男人綁在一塊兒了?
「老爺,這事兒不難辦。」她面上溫柔甜笑道,「反正咱們已過了三書六禮,便把婚期提前,我看三日後就是黃歷上的吉日,我早些嫁入常家,也好早些成為您的臂膀,打理起後院『家事』來。」
常老爺驚喜不已,滿滿欣慰地輕拍她的手。「好,好,老夫就知道娘子向來是心疼我的,那便這麼辦吧,有了你這個嫡母後,阿玥出嫁也風光好看些。」
「可不是嗎?」
自豻宗師插手之後,常崢玥對于常家早已失了掌控,這等大事竟被瞞得密不透風,等到常家的花轎和迎親隊伍吹吹打打熱鬧非凡地迎進了新主母,她還在臨縣巡視田莊……
待她前腳一踏入府中,後腳立刻被不知哪兒涌上來的一群陌生僕婦壓制住,不由分說強灌了一碗湯下肚,身子已然軟癱無力得不似自己的,下一刻,又被強迫描繪喜氣妝容換上大紅嫁衣——
「賤人爾敢?」她軟軟歪倒著身子,被架推進了大紅花轎,驚駭莫名氣急敗壞,臉色都氣得青白了,偏偏尖叫怒斥質問聲都低微如囈語。「阿父……你們……他們這是在做什麼——你們到底想對我做什麼?」
常老爺不敢迎視女兒暴怒敵恨的眼神,背脊一寒,倒退了一步,心虛道︰「乖兒,阿父這、這也是為你好,你自小就喜歡嚴大郎君,和他訂親多年,也該有個好結果。嚴家現下雖然看著落難了,但夫妻倆只要彼此疼惜,自然能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而且……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