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為了這一天,可不知演練過上百回了!
常峨嵋匆匆忙忙逃離小榭,鑽入茂密竹林的當兒,終究忍不住臨行一瞥——果不其然,那扇門已被橫架上了個粗大的木栓——
而後,那個看似朝廷菁英,實則滿月復男盜女娼的綏南公自另一頭小徑而來,熟門熟路老練十分地挑開了木栓,婬笑地一頭鑽進了小榭。
不一會兒,女子低泣和嬌吟與男子猛浪粗俗的婬聲穢語漸漸飄蕩了出來……
「……果然是個雛兒,緊得爺好爽利啊……哦……」
「嗚嗚嗚,奴好疼……求貴人憐惜……」
常峨嵋面無表情地听著這一切,心中除了得以逃出生天的慶幸,更多的是止不住的惡寒。
上輩子,被騙進小榭里關起來等待綏南公前來的她,雖在上天入地逃月兌無門時,驚恐害怕得拼盡僅剩的一絲清明,奮力撞柱保全了清白。
可下場也只是暫時阻止了綏南公的狼爪染指,頭破血流臥榻了整整一個月的她,痊愈後立刻被一頂粉紅小轎抬進了綏南公府後院。
雖然她洞房那天就用剪子生生毀了自己的容貌,教綏南公驚怒萬分,狠狠毒打了她一頓,並命人把她丟進最偏僻的小院里,隨便哪個主子下人都能任意對她打罵凌辱。
可最後清白是保住了,其他的什麼也留不住……
她眼眶隱隱赤紅,痛楚悲憤恨意燃燒得眸光亮得驚人。
綏南公府,常家,晏府。
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若非有長平郡主默許,綏南公如何敢在她的花宴上鬧出這樣的骯髒事?又如何指使得動晏府的侍女?
「慢慢兒來,好戲才剛剛開始。」她吞下淚水,嘿嘿嘿笑了起來。
今天誰算計誰還不知道呢!
常峨嵋躲藏在密密竹影後的嬌女敕臉蛋,綻露著跟年齡全然不符的奸詐狡猾之色,看起來有點壞壞的小邪惡,卻莫名令人感到慧黠可愛得……勾起了一絲絲想探究的。
豻矗立于竹樹之巔,挺拔高大身影如黑鷹,眸光犀利地注視著這一切,自然,也沒有錯失了她小臉上每一寸或細微或生動的眉眼神采情狀。
「果然是一只會咬人的小狐狸啊……」豻目光深邃幽微,嘴角微微往上揚。
不行,她不當暗衛真是太糟蹋天分了。
他心念一動,想也未想地突然縱身而下,無聲地飄落在常峨嵋身後。
「這戲,很好看?」
「那當然了,香艷刺激,精彩絕倫……」她笑完後猛然一震,不敢置信地回頭。
郁郁蔥蔥竹影中,那高大身影背著光,彷佛自前世冉冉走來……
她清亮的眼楮瞬間霧氣濃重了起來,狂喜悲傷感慨等等激動的情緒,霎時塞滿了胸臆和四肢百骸。
「宗師……」她晶瑩的淚水靜靜滑落,如夢囈,似嘆息,豐潤小嘴卻彎彎上揚。
這一世,他高大健碩剛毅挺拔如故,眉宇間還未有和心愛女子虐戀糾結情深、求而不得的抑郁蒼茫。
真好。
「你是如何知道我身分?」豻眉眼間興味濃厚的笑意消失無蹤,凜冽殺氣陡起。
常峨嵋只覺有股冰冷凌厲駭人的罡風襲來,重重壓制得她幾乎無法呼吸,粉女敕玉頸寒毛豎起,竟似下一瞬就要身首分離——
可盡避如此,她還是沒有感到害怕。
「您相信人能輪回一次再重來嗎?」她噙著眼眶打轉的淚水,仰頭望著高大陰沉的他,忽然感傷地憨憨笑了起來。
豻瞪著她。
「上輩子,您幫了我,這輩子,我會還您的。」她笑得坦率純粹快樂,幾乎整個人都在發光。
豻明知眼前這女子此言行詭異荒謬得令人理應心生提防,可是不知因何,當他目光深沉探究地注視著她,卻無法在她眼中看見任何一絲一毫的……危險。
他突然覺得頭有點痛。
這小泵子越來越詭異也越來越離奇了,可他不知怎地,卻無法循同往例般果決狠辣地出手殺了她,斬斷所有不尋常的危機苗頭。
他的手,這一瞬像是被某種無形的羈絆牢牢捆住了……
「宗師,您別急著殺我吧,我這輩子會對你很有用的,于公于私都能幫得上您的忙,而且——」常峨嵋熱切地望著他,粉光致致的小臉上滿是殷勤歡喜討好,像是個捧來了滿滿心愛之物要送給至為崇拜之人的小女圭女圭。「我知道鐘家嬌嬌最喜歡什麼,這一次,你肯定能第一時間就博得她的芳心,她也再不會因為旁人而輕易誤解你,致使你倆姻緣坎坷曲折……」
豻突然有撐額或翻白眼的沖動。
……還是弄死她好了。
可恍惚間,他突然月兌口而出——
「鐘家嬌嬌又是誰?」
常峨嵋此時此刻居然能在此見到前世的恩人與英雄,一時心神激蕩得太厲害,重生後冷靜鎮定、步步為營的腦子霎時一發昏,想也不想便迫不及待掏心掏肺了起來。
「鐘家嬌嬌便是您戀慕心悅之人呀!您前世曾受命伏擊反王,沒料想身受重傷,後來被無意中路過的太傅之女鐘漪撿回家,並展開一段驚天動地可歌可泣的相愛相殺……」
「夠了。」他臉色冷硬起來,沉聲斥道︰「有病就該治,不管你是從何得知我的身分,又如何幻生出這胡言亂語的瞎話,看在……你年幼無知的份上,我便饒你這一次,往後再敢如此,休怪我滅口!」
她一個哆嗦,興奮歡喜得發昏的腦門霎時被當頭澆了盆冰水,臉蛋上的血色頃刻消褪得干干淨淨,慘白得令豻莫名心中一抽。
他陡然有一種,自己剛剛竟狠心親手扼殺了她僅有的一絲絲單純快樂的心虛痛楚感……
她呆呆地仰望著眼前神情冰冷——其實是僵硬尷尬——的豻,終于清醒了過來。
「對不住……」她慢慢地低下頭來,長長睫毛無力地垂落,掩住了眸底自慚形穢的狼狽,嗓音低微得像是自言自語。「我,我就是想幫你……你不信我也是應該,我、我還是要幫你的……」
他深沉目光有一抹破天荒的無措和……心慌?
生平首次,身經百戰手握權柄的大宗師豻無言以對了。
「您可以不用信我,您只管看著便是了。」她忽然抬起頭,堅定決絕地舉手發下毒誓。「我常峨嵋在此發誓,我這一生永遠不會做出任何傷害宗師之舉,違者天誅地滅,永不超生!」
「莫胡說!」豻心髒狠狠一撞,臉色變了,厲聲斥道︰「如此毒誓豈是可隨口立下得?你就不怕當真應誓——」
「我不怕!」她驀地笑了,乍然麗色若春曉,萌動可愛的眸子里滿滿自信和自得。「我這是撿回來的好狗命,拿來干什麼都值了。宗師大人,你放心,往後您的終身幸福,我一定幫您護牢牢!」
這輩子、這條命本就是幸運多活了一遍,倘若能夠拿來全數揮霍在復仇和報恩上,多夠本啊!
豻瞪著她良久良久,突然好想把這小屁孩按在膝上狠狠打上一頓。
誰要她這小辦膊小腿兒的小東西罩著了?
還有,他跟她有這麼熟嗎?
他到底是中了哪門子的邪,才會生起招攬她進暗衛的心?
豻腦中漸漸浮現了八個大字——
自投羅網……自作自受……
「你還不走,真想留下來看完這出爛糟污的戲嗎?」他清了清喉嚨,瞪了她一眼。
「哎呀!多謝恩公提醒!」常峨嵋驀然想起,啊了一聲,急匆匆地道了聲謝,拔腿就跑。「我還忙著呢,下回再一起報答您啊——」
豻愕然,一時無言地直勾勾目送她活像尾巴著火的野兔那般飛也似地蹦走了。
跋著投胎呢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