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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歲千千歲(上) 第5頁

作者︰陳毓華

彌兒吐著小舌,一臉受不了的苦表情,惹得兩人莞爾。

包大嬸重男輕女,家里所有的活兒都要靠她做,只要從外頭回來不見女兒就會破口大罵。

這會兒讓女兒送肉過來,這是又到繳租子的時間了嗎?

彌兒將姜凌波推進灶間,又替她倒了水,這才拿著針線筐子從邊邊的角門回家去。

這一進屋子很簡單,三間矮房列在東側,采光不是很理想,但朝向好,干燥溫暖,一間更為低矮的灶房綴在尾側,小院有口井,竹竿上晾著曝曬的衣物,一人多高的土牆倒是夯得結實,租金每月要八百文。

讓姜凌波比較詬病的是凹凸不平的地面,尤其一下雨,路面泥濘難行,輪椅鞋襪都會濕到底,非常的不舒服,至于南邊是兩家互通的木門,門上漆色掉落,可見很有年歲了。

最後是西南角用三面木板圍攏著留下簡陋小門的茅房。比起一下雨就寸步難行的地面,姜凌波最不習慣的就是屋外的茅廁,沒有草紙,用的還是廁籌,三更半夜,只要她起夜,不說要連累尤三娘,那廁籌更是……等她有錢,頭一件要改良的就是茅廁品質。

她說服自己,夜壺和馬桶伴著睡眠的低級品質很快就會過去。

嗚,她想念她前世的智慧型自動感應馬桶,什麼叫相思成疾,這就是。

堂屋和灶台是連在一起的,兩人的起居多在灶房里,這會子尤三娘打水讓兩人洗了手臉,看見灶膛里有余火,灶上的鐵鍋還不住的冒著氤氳的熱氣,揭開鍋蓋一看,蒸籠里除了彌兒送來的兩塊肉——  她和尤姊分了也只能各得一塊的肥肉,還有早餐吃剩的一碟蒸餅。

老實說她還真不愛吃肥肉,偏偏這里的人缺油少腥,以肥肉為美,房東太太給的暗示還真夠明顯的。

三娘看了那碗肥肉沒吭聲,過了半晌忍不住嘟囔著,「又沒缺過她房租,怎麼就鑽在錢眼里了呢?!」

姜凌波不予置評。

她麻利的在火灶里又放上幾根柴火,瓦罐里放上香蒜、板豆腐和一把秋葵,炖了一鍋蔬菜湯,起鍋後,兩人就著灶台邊吃起遲來的午飯。

這頓飯,兩人都吃得有些食不知味,尤三娘更是頻頻放下碗箸欲言又止。

姜凌波見狀咬著筷子。「尤姊,有事就直說吧。」

「那孩子真是你的?」既然要她直說,她也就不拐彎抹角了,這種事情擱在肚子里連飯都吃不香了。

能忍到家門才問出口,還真是苦了向來有話直說的尤三娘。

姜凌波沉默了下,舌忝舌忝唇。「實話說,我也不知道。」

理智上來說不是,直覺有七成假不了,不是說血親之間自有常人不可及的牽絆?那包子給她的感覺就是這麼回事。

丙然是對前塵往事全無記憶的反應,可她也想知道,「到底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一個母親會把自己的孩子托給別人?」

要不是有過不去的難關,身為母親的誰願意這麼做,如果她有孩子抵死也不會把孩子送出去!

要知道多少父母想要孩子而求不得,就算擁有了,要如何把那嬌弱的孩子養大都不容易,那叫善兒的孩子多可愛,粉粉女敕女敕不說,笑起來甜得人心都酥軟了。

姜凌波手一攤,來個一問三不知的表情。

別瞪她,她真的不知道啊!

世人都說爹娘好,也都說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可天下不負責任的父母也多了去,是否因為不得已的苦衷把孩子托給他人?又或許那「朱紫薇」就是個不負責任的娘親,問她,她真的沒答案。

她是接收了人家的身子,可並沒有接收到人家的記憶,最後只能穩下心,過好眼前日子,萬萬沒想到,安穩日子過沒多久,人家就追債來了。

「那娃兒開口閉口叫你娘,你瞧他要走時那哭得淅瀝嘩啦的樣子,說不是你的孩子,沒人能信。」

好吧,就算那孩子是「她」的,難道她就非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去認回來?

不是她冷血,那孩子看起來穿得好,吃的應該也不差,跟著她這冒名頂替的娘,她兩條不能動彈的腿,自身都難保了,拿什麼讓他過好日子?難道要他跟著自己吃苦受罪才叫愛?

「要不,我們先去把孩子領回來吧,那位郎君一準認定你是孩子的娘,還撂下話說過時不候,我看你抓緊時間趕緊梳洗梳洗走一趟,姊陪你去,免得夜長夢多。」

想到天十三那嚇人的眼光,尤三娘整個人都不好了。

姜凌波撇撇嘴。他是她什麼人,還命令指使著她習慣了,干麼非要她收拾「前人」留下來的爛攤子?她真是比竇娥還冤。

「那位郎君的底細我們不清楚,容我再想想吧。」姜凌波快吐血了,前世她全無心機,總以為她不害人,也不會有人來害她,哪知結局卻是被最親近的人害了。

這種椎心刺骨的痛,一想起來便痛不欲生,這一世,無論她要做什麼之前,都會告訴自己,無論人、事、物都要多留個心眼,以免不留神就著了人家的道。

那男人若是真心想替孩子找娘,直接把小包子留下來就是了,要錢一句話,她去籌,要人情,她更可以設法去還,雖然他那模樣看起來也不像缺錢的人。

也對,他看起來就像那種位高權重、隨便拿捏人生死的那種人,那……她憑什麼對人家愛理不理?自己是仰仗了什麼?是腦袋被熱血灌了?

要知道在強權面前,她渺小得跟螞蟻沒兩樣。

叫她去領人,還逾時不候,有錢有權的人家是不是都這麼蠻不講理?事實證明,這就是血淋淋的事實。

「你考慮的也對,不如姊去向包大嬸打听打听,她人面廣見識多,定能知道那位郎君是不是個騙子!」

不說包家三代是道地的京城人,彌兒的娘又是專業媒婆,這附近待字閨中的小娘子還是準備娶妻的適齡郎君,都在她的眼皮下,夸張一點說,半座京城沒有她不認識的人,要問人,找她就是了。

尤三娘開門做生意,這些年也看了不少人,那位郎君氣度非凡,把他和江湖騙子扯在一塊未免不敬,這樣的人自恃身分,不願自報家門是自然,但她和妹妹是社會最底層的小百姓,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把人家的底探清楚了,有了眉目,再來商計,小心駛得萬年船總不會有錯。

她想起妹妹剛清醒那會子,腦袋糊里糊涂的,從她嘴里無論如何都問不出來她的身世或出身,所以她便自作主張替她尋親,但找來找去都石沉大海,日子久了,也不抱希望,只打定主意她要真是個孤兒,就當作自己的親妹子照看,這會兒卻有人尋來,最令人傻眼的是她這妹子不止嫁過人還生了娃咧!這人生一步跨得委實有夠豪邁的。

她替妹妹高興,但是對一個完全不記得過往的女子來說,認了這親,對她來說是好,還是壞?

「那我在家等你消息。」姜凌波口中稱是。

尤三娘不由得嘆了口氣,得了、得了,自己這牽腸掛肚的,才會該不該的都煩惱上了,瞧著妹妹那沒心沒肺的笑容,什麼都不記得了,可憐的孩子!

不得不說姜凌波的接受力極其強大,她想的沒尤三娘那麼復雜。

人家都說孩子是她的,孩子也一口一個娘的喊她,模著良心說,那孩子著實招人疼,倘若他非要跟著她過日子,領回來就是了。

「對了,這是前些日子下來的戶帖,我一忙就忘了,你好生收著。」尤三娘從供奉祖先牌位的香爐下抽出一張紙,攤開紙張,里面是蓋著府衙大印的戶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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